《残翅》全本免费阅读
放假后,我和母亲回到了小镇。
父亲到车站接了我们,他告诉我们,奶奶过来了。
母亲不喜欢奶奶,幼小的我什么也不知道,但能感受到她们之间有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这场战争从我还没有出生前便打响了,她们像是参与了一场比赛,而这场比赛需要一代一代传承下去。总有输的一代想要从下一代身上赢回来,而父亲是从来不会参与战争的。
奶奶带了很多东西,她背的黑色书包放在我家客厅的地板上,我记得那处,去年还有树叶的影子和没有被树叶挡住的阳光。
奶奶见了我很高兴,她送给我一支钢笔,祝愿我高考能考上理想的大学。
我只有小学用过三年的钢笔,上了初中以后,一直都用圆珠笔。我不太会用钢笔,用钢笔写出来的字迹完全看不到笔锋,而且墨水还会蹭得到处都是。我右手的中指就是因为小学握钢笔太用力,磨出的茧现在还没消下去。
“你记得之前过年时我们去了你二姑家,你还记得你二姑家的女儿吗?”奶奶拿过一个橘子剥皮,她的指甲插入果皮中,大拇指和食指像两个钳子将果皮掀开,清甜的橘子味扑鼻而来。她接着说:“你小时胡喜欢和她一起玩,长得黑的姑娘,你喜欢在她屁股后面,‘三姐,三姐’地追着跑的那个姑娘。”
“她以前就是买了这个牌子的钢笔。你不要看这个牌子的钢笔没有名气,长得不好看,你三姐高考就是用了这支笔,人家考进最好的师范学校。现在在一线城市当老师,待遇可好了,之前填志愿的时候,你三姐非要去选什么编程还是电脑什么的,女孩子家家的不要去学那些,待遇又不好,还难找男朋友。现在压力本来就大,你在那个岗位,人家一看你是个女孩子还不一定给你升职的机会。”
“选个铁饭碗好啊!你三姐去年结婚,对方是学计算机的,年薪一百多万哩!还是北京本地人,父母在政府上班,家里有北京二环两套房,你三姐真是好福气!嫁了一个有钱,长得帅还顾家的男人,他们在北京办了婚礼以后啊,你二姑回家又办了场酒席,他们活了六十多年第一次这么大手笔——你二姑说,你三姐家盖的被子啊,那都是鹅绒的,她回家睡自家的被子觉得压得她喘不过气——她女婿也没有眼力见。”
奶奶很长时间内都在讲三姐夫家庭有多优越,他们的生活有多么惬意。我把橘子吃完了,她让我拿一个刚剥好的给父亲。
父亲正在阳台浇花,他拿过橘子后便放下浇花的水壶,坐上了客厅的沙。
母亲叫我盛饭。十分钟后,我们都坐上了餐桌,母亲在厨房里盛汤。
奶奶去客厅拿了一个盒子过来,正巧母亲从厨房出来,她叫住母亲:“张兰,你快看,这是我给你的新年礼物。”
盒子里面装的是一个电饭煲。奶奶说这是她托人从国外买回来的,父亲从小肠胃就不好,吃的东西太硬,容易胀气,这个电饭煲煮出来的饭软而不黏,很有嚼劲。
“以前学校的饭那么硬,他吃了那么多年,不也过来了。”母亲抱着盒子,把电饭煲放进厨房。
“那能一样吗,他那个时候还在读书,现在成家了,还是个主任了。”
奶奶夹了块鸡肉给父亲,父亲低头笑着没有搭话。母亲扫了他一眼,目光逐渐没有了温度,她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催促我赶紧吃饭。
奶奶说爷爷身体不舒服在家里休息,她过来看看我们。她给我和母亲带了礼物,唯独忘了父亲,可现在离春节还有半个月,礼物送得也太早了。
母亲询问爷爷的身体状况,奶奶说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脚踝的筋拉伤了,医生建议多休息,少剧烈运动。
“就是在听王老头说自己上个月多了一个孙子,嘿!一个不小心,就摔倒了,我问他是不是嫉妒了,他还说我事多。”
母亲看了父亲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
“张兰,你身体不好,我给你带了两只鸽子,你过几天记得吃了。你不要嫌我唠叨,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们刚结婚那会儿啊,医生说你身体素质差,你看小满这还不是好好的。”奶奶放慢了语,看似漫不经心地说:“你们还年轻。”
餐桌上又陷入了沉默,母亲将我支走:“吃完饭了就去屋里面学习,你看看这次期末考试成绩有多差。”
我放下碗筷,脚底像是摸了油似的朝卧室滑去,想要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也不要逼得太紧了,现在才高一,还早呢。”奶奶说着,隔了几秒,她用不在意的语气说:“反正以后也是要嫁人的,学得再好都不如身边养一个男娃,会疼人。”
比起我们,她似乎更看重我们身边的男人。
她觉得三姐生活幸福,是因为她嫁了一个体面的男人,三姐也可以从事姐夫那样的职业,但她被人诱惑上了一条安稳且没有变数的道路。
“我会照顾我妈!我不会嫁人!”我冲了过去,几乎是哭着将这句话喊了出来。我想起母亲越来越陌生的背影,心脏像是一个用羽毛做成的靶子,无数支箭从四面八方进入我的心脏,一阵剧烈的疼痛以后,我的心满了又空。
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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