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美得很。
天子大婚,海内诸国遣使节朝贺,天朝上国愿彰讲信修睦之鸿德,特颁令含元殿行朝觐大典。
御道中央一方汉白玉台上筑有石制日晷,铜制晷针垂直穿过圆盘中心,影子由西向东慢慢移动。
卯时三刻,翔鸾阁前准点传响朝参的钟鸣。
远眺含元殿高踞于龙首原南沿之上,殿基高出地面四丈多,鸟瞰足下的长安城,殿前两条龙尾道,迤逦绵延,背倚旭升朝阳,望之磅礴如火,傲然向世人展示着摄魂夺魄的壮丽雄浑。
臣工执笏登阶入殿,朝堂上的天子着冠服端坐,旒冕冠下的面容刚毅冷峻,眉眼生威,眼瞳幽似堑渊,是究不尽的淡漠深沉。
朝参钟鸣余音悠长,身处内宫之中照旧听得清晰。
萧瑟秋意抓住太液池畔的水汽大逞雄威,水风渗透步辇的帷幔,沁凉了面颊和发丝,催逼着人缓缓睁眼,感到身下的步辇平稳落地,发出一点子闷响,须臾间褪去了恹恹的无精打采。
“殿下,长德殿到了。”
水芙的声音透过帏幔,容盈几乎是立刻抓起镜子开始审视自己的妆容,眸光滞在过分红润的唇角,赧然地撇过头,可疑的红晕由瓷白脖颈一路窜升至两靥,着了恼般暗暗唾啐。
都怪菩风。
上朝前夕,偏要死乞白赖黏着她胡来,不得不花时间补妆,延误了时辰。
面对姗姗来迟的新妇,太后会是何等表情,做出何等刁难行为。
她心中约莫有了数,遮敛了杂绪,抬出端庄得体的笑容,坦然接受即将兜头砸来的一桩桩棘手的麻烦事。
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入得殿中,清朗日影直射进来,融融的灿色渲染了一地水亮透彻,烟青色地砖映着一缕鎏金香兽吐出的薄烟淡影。
香沾怀袖,意蕴悠远。
“妾拜见太后。”
容盈嗅得鼻息间的芬芳,含着浅浅思量,不惹人察的侧目觑周遭。
太后推崇佛教,喜搜集奇楠香熏燃礼佛,殿内常年萦绕甘甜清和之气乃常理之中,唯独不该隐隐混着药材的清苦味。
她推测太后许是正用着药。
可是……
太后一向玉体康健,怎么好端端用起了药?
偏巧,这时候太后唤起她赐了座,暂且敛起心头疑惑,坐到上首畔侧。
蓦然飘来一串压抑的闷咳声,转眸瞧去一左一右的宫人疾步涌来拍抚太后的背,端痰盂递巾帕,围了个水泄不通,不余她凑前关怀的立锥之地,干杵着作壁上观又不是办法,就拣了一样她力所能及的事。
唤人传太医——
“殿下且慢!”
容盈循声相望,但见一个老媪疾步从殿后绕出,捧着小药瓶交与了宫人之后,亲斟了一盏温水奉到太后唇边就着丸药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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