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传来的,是余宝元舅舅略带颓丧的声音:“当时是有人先联系了我们,给了我们一笔钱。后来又说,事成之后还有钱给我们,让我们不要怕,出了事会有最好的律师帮我们辩护,我就答应了。我记得那个人姓李,稍微有点胖,左眼旁边有一个胎记,其他的他也不肯告诉我们……”一段录音放完,顾锋抬眼:“解释?”陈立宁已经紧张得手心出汗,却仍然笑道:“这录音说的是什么?我一点儿都不知情。”顾锋径自点点头,又从自己带过来的一个文件夹里取出一份简历。那上面,自然便是那个姓李的联系人,简历上还贴着照片,那照片上的人,左眼旁边,赫然有一个暗红的胎记。“这人是你们陈氏的,我听说这人不久前突然被调到外省去了。”顾锋毫无感情地说道。陈立宁的笑快要撑不住了,他死死捏着自己的拳头,“是啊,他……他是正常的按工调职。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吧?”顾锋听到这个答案,终于摇了摇头。陈立宁的心头蓦然泛起剧烈的心慌。顾锋的手伸向那只录音笔,又点了一下,录音笔开始播放下一段录音:“陈少那边的人说这事儿必须暗中去办,但是没想到最后还是被顾总赶到救到了人。我怕事情败露,已经把所有跟他们联系过的证据都销毁了。但是陈少他们还不放心,把我调到了这个狗屁地方……妈的!”陈立宁听着这录音的声音,忽然觉得像是冰霜从天灵盖直直地灌了进来。浑身发冷。顾锋站起身来,看着陈立宁。这个人,说不上爱,但是确实是有过好感。他知道陈立宁玩的一些小把戏,知道陈立宁不在他面前的时候也是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他以为这人无论如何嚣张,总是知道分寸的,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他错了。顾锋伸手揪住了陈立宁的领子,那声音淬了寒冰似的:“我给过你解释的机会,但是你口中,没有一句实话。”你自己好自为之“我……”陈立宁似乎被吓着了,脚一软,整个人顿时跌倒下去,“我其实……”顾锋的脸上充满了失望和冷酷,他随意地把陈立宁撇在一边,径自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一只手在太阳穴轻轻揉着,似是缓解着那里的疼痛。陈立宁见状,狼狈又仓皇地站起身,颤颤巍巍地伸手帮顾锋揉着太阳穴:“这次是我错了,顾锋,我错了。我愿意认错,我真的愿意改!”顾锋把他的手挥开,沉默了一会儿,双目血红,盯着陈立宁:“你知道,我进入到那个村子里救出余宝元的时候,他是什么样子?”陈立宁双唇颤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快要昏迷了,可是却被肚子那里的疼痛活生生痛醒,”顾锋居高临下地看着陈立宁,双手握拳,气势极其骇人,“他死命护着肚子,可是背上和头上却被那群愚眛贪婪的人用棍子狠狠地抽出血。陈立宁,那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顾锋想及此处,忽然暴戾起来,没忍住抬起脚就是狠狠地踹开了陈立宁死缠着他的手。“不是,不是,”陈立宁脸上一片煞白,“我当时不知道,我不知道余宝元能怀孕,我不知道他怀孕了。你不能冤枉我,我真的没有想到!”顾锋忽然低下头,揪住了陈立宁的头发,“当时不知道,就能成为你作恶的理由吗?”陈立宁哽咽着,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你讨厌余宝元,你以为余宝元就不讨厌你吗?”顾锋的眼睛一片血红,显然是气到了极点,“他再讨厌你,他也没对你做出过一件过分的事。你倒好,暗地里像条毒蛇一样,险恶到了极点!”顾锋低吼着,脑中却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日余宝元的样子来。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这只一直挺直了脊背的小狼崽子似乎已经被打断了利爪折断了筋骨,失去了所有的顽强,满脸苍白,那脸上的斑斑血迹格外恐怖。很多年后,当顾锋回想起那一幕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从心里蔓延出极度的恐慌。只有紧紧地抱住余宝元,感受到他还好好的在自己身边,才会使心里的难受和痛苦缓解一他想,若是那天他真被陈立宁诱惑着掉了头这辈子他都不会原谅自己。陈立宁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了:“顾锋,我真的是一时不懂事,我求求你原谅我这一次。余宝元不是好好的吗,你和余宝元的孩子不是好好的吗,我去道歉,我去给余宝元道歉,我再也不敢了,我求求你……”“自己做过的事,到了今天这个关头,你依旧满口谎言,”顾锋叹了一口气,眼中涌动的情绪复杂难言,“陈立宁,你真不是东西。”陈立宁死死抓着顾锋的衣角,抓得手背上凸出了青筋:“你原谅我一次,我去给他道歉,好不好?我一定会跟他好好相处,我一定不会……”“伤害已经造成了,”顾锋的声音淡漠,但却冷得让人害怕,那双乌黑的眸子像是一潭深水,让人摸不清其中蕴含的意思,“你再道歉,也是没有用的。算了吧。”说着,顾锋用了力,直接把陈立宁攥着他衣角的手拉开。“陈氏最近的那个地产项目,我不会再继续注资了,你自己去和你爸解释。至于你,”顾锋平静地走到桌边,拿起了自己的东西,“好自为之。”说罢,他没有回头看陈立宁一眼,打算走出门。陈立宁脸色顿时煞白一片。他猛地想起了余宝元说过的那些话。陈氏集团最近的财务状况确实堪忧,资金链本来就在断裂的边缘了,如果这个时候,陈氏最大的地产投资项目失去了顾锋这个大投资方的资金支持,那么……陈氏集团将会像不会游泳的人失去了浮木,大乱在即!若是让自己的爸爸知道了陈氏变成这样的原因,是他暗中做的这些手段惹怒了顾锋,不难想象,他的爸爸会如何震怒,他将会如何惩罚自己!陈立宁吓得整个人都哆嗦起来,连滚带爬地扑到顾锋身边:“我求你,我求你,不要!你要我怎么样都行,求你别撤资,我会被我爸打死的,顾锋!”顾锋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别丟了自尊,让自己太难看。”陈立宁眼睁睁看着顾锋就这样走了,整个人瘫倒在原地。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后果。决定那么做之前,他只觉得一定能成功,到时候余宝元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再也不能威胁他。就算余宝元成功脱险了,也找不到他参与的证据。可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局面!陈立宁跪坐在地上,呆滞了好一会儿,忽然抱着头嘶吼了一声,所有的高傲与冷静都荡然无存。他现在极度恐慌,甚至害怕走出这个包厢。他只觉得自己的双腿都软了,那种罪恶将要被彻底揭发的感觉,让他感到眼前一片黑暗,浑身颤栗。陈立宁连滚带爬地凑到桌边拿起手机,颤抖着双手滑动着,死死地盯着屏幕。他知道顾锋的厉害,知道顾锋的能力,只要顾锋愿意,一直攀附着顾氏集团这棵大树的陈氏,将会雪上加霜,甚至彻底崩盘。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他一定要想想办法挽救!让你吃点瘪也好顾锋一路开车到了余宝元的店。正是关店的时候,店里的客人也散得差不多了。唯有三三两两还坐着的几个客人,也拿起了包准备出去。何慧徐佳佳他们几个,勤快地开始搞卫生。隔着一道马路和玻璃门,不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但看样子很是开心。余宝元就坐在柜台后面。他目光盯着电脑,偶尔扫一眼何慧他们,微微一笑,笑得暖暖的,又转回头做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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