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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旧窗花两小错流年①（第1页）

近日因贾家荣宁两府筹建省亲园林，贾政每日散衙虽不忙于家中实务，但也免不了邀些工部同僚，于园冶一道高谈阔论，其中应酬也多有助于采办谋划，于是也就顾不得儿子宝玉自污之道研习与否。

宝玉不受严父管束，平日埋书房，温酒读史，少与姊妹淘气，倒也有一时正经，也算稀罕。唯有秦钟病情，令他日日忧心忡忡，奈何母亲王夫人了狠话，坚决不许他再见秦钟，正是要保他声名不损。

且说这日下午。宝玉又在书房沉迷《旧唐书·则天皇后本纪》，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褒贬，念头狠是不通达。而湘云、探春、黛玉三个，就悄悄扒在轩窗外偷偷瞧了片刻，随后湘云当先进了屋，取笑道：“哥哥竟也这般认真了，也不跟我们玩会儿，今日扫社，姑娘们都在剪窗花呢，你去不去。”

宝玉天性自是喜欢各样的花儿粉儿的，遂丢下书本，被湘云兴匆匆的拉走，出门就听黛玉、探春“哈”得一声，把他俩吓了一跳。

众姐妹出了贾母院，过了南北宽夹道，路过熙凤院，进了一处东西开门的小院，此处其实是王夫人院的后院，出了后院东门，就是薛姨妈一家搬出梨香院之后新迁的院落了。

这座后院，北边是李纨房，南边三间抱厦倒座在正房后头，住着三春姐妹，抱厦傍边另有个月洞门，与前面三进院落内通。

王夫人院是个四进一跨复合大院，而在这大院内外，也是整座荣国府女眷栖身最多的地方。如贾母院的规矩，这些地方平日里非贾家直系血亲的男儿进不来，小厮也只能在二门外走动，就连薛蟠这样的亲戚，就算有薛母和宝钗这层关系，三年五载才能撞见林黛玉一回。

且说宝玉、黛玉、湘云、探春四人进了南边抱厦，就见李纨带着惜春、迎春围在炕桌上裁着红纸剪窗花，另一书案旁又围着几个丫鬟如司棋、入画、侍书、金钏儿几个。

宝玉进了屋，偷看了金钏几眼，这金钏生得颇有几分宝钗神韵，更比宝钗多几分妩媚热情，于是宝玉每每有对宝钗生出亲近之意，总要以金钏做替代，进行言语轻薄，亦或是品尝其嘴上胭脂。然自从金钏去贾瑷房里，后又因他与贾瑷交恶，这金钏私下里也就不搭理他了。

这会儿金钏另有事情，于是找了托词，出了抱厦，转进正房去找王夫人，不一会儿又回来传话：“宝二爷，太太想姨太太和宝姑娘了，让你过去帮她写封信儿，邀他们娘仨回来过年。”

“好！”宝玉乐颠颠的放下红纸，一溜烟儿的去见他母亲去了。湘云也乐颠颠的跟着跑了。

探春就见她林姐姐手里大剪刀咔嚓咔擦把一叠红纸剪个稀碎，脸也拉得老长，黑沉沉的。于是引开话题道：“瑷哥哥注了《内经》，肯定是给你的，你怎不去找他拿。”黛玉冷哼一声道：“什么臭男人注的歪书，我不要他的。”另一桌的李纨迎春二人听得抿嘴一笑，小姑子与嫂子就开始说起悄悄话来，引逗得黛玉疑心大起，俏脸通红。

几个姑娘正自玩笑，就见贾瑷与紫鹃、晴雯主仆三人进了门儿，贾瑷背着手，紫鹃捧着个油纸包，晴雯手里捧着个木盒。探春见贾瑷背着手，想着必定是身后藏着书，于是笑着推了推黛玉，起哄道：“来了来了。”黛玉忙低下头去，脸更加涨红，纵是假装埋头折纸，耳朵分明又将她出卖。

谁料贾瑷拿出一个木偶美人，送给惜春，笑着说道：“昨儿惹了妹妹生气，今儿来给赔个不是。”

小惜春皱了皱琼鼻，看着手里的小仙子，很是高兴，却不说话，只是瞅着贾瑷。

之后晴雯来至惜春近前，打开木盒，拿出几件巴掌大的衣服。那边探春仿佛期待落空，看向林黛玉，而林黛玉偷偷瞧了瞧惜春手里的人偶，正好奇着，就听晴雯道：“胳膊腿都能扭几个形状来。”晴雯摆弄两下，忽然嘿嘿笑着：“我来教你给她换衣服。”说着就要撸掉布偶的衣裙，吓得惜春直叫喊：“登徒子！快放开仙子！”却见这小仙子除脑袋有个人样儿，其余只是光秃秃的几节竹子，这才现虚惊一场。

黛玉被惜春逗得忍俊不禁，忽又想起年幼时自己也曾有个天真烂漫的弟弟，可惜莫名其妙的早夭了。若是活着到现在，也和惜春是一般大的年纪。

之后，紫鹃打开油纸包，给众姐妹分糖葫芦，先给了惜春一串，又给探春了一串，到林黛玉的时候，贾瑷却说：“林妹妹肠胃不好，吃了糖葫芦容易反酸，可不能害了她。”于是紫鹃转身就给迎春和丫鬟们分去了，片刻后，满屋子的姑娘都在吃糖葫芦，就黛玉一人没有。

贾瑷很是故意道：“妹妹不会生气了吧？”

黛玉翻个白眼，歪过头去：“没有。”

贾瑷又问道：“那妹妹怎么脸色黑沉沉的”

黛玉鼻子里哼出一股怒气，“我钻了烟囱没洗脸。”

两人几句话，说得屋里众人都笑了。

这时候湘云又来抱厦，见众人都在吃糖葫芦，指着惜春探春的鼻子，急忙道：“好呀，你们一个个的，背着我在这儿吃好吃的，谁弄来的？”

众人一指贾瑷，湘云就伸手到贾瑷面前，跺脚道：“瑷哥哥，我的呢，我的那份呢？”

贾瑷摆弄着桌子上各种剪纸花样儿，笑着道：“来晚了，没有你的了。”一旁探春就让湘云张嘴，取下一颗塞进湘云嘴里，一会儿的功夫，迎春、惜春又来塞她嘴，众人你喂一颗，我喂一颗，倒把湘云吃撑了。

吃完了糖葫芦，正好金钏儿进来，又问贾瑷：“公子前日里还说要把那什么注解好的医书给林姑娘，给了没？”

贾瑷当即否认：“我何曾说过这话？林姑娘又不学医，给她作甚？”

探春笑盈盈道：“我听闻，那内经，纵然不是拿来学医，只学些养生的学问，也是受益无穷。像林姐姐这种身子弱的，就该学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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