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的木棉花树下,一身雪白的少女,扣着一顶黑绒线帽,束着长长的马尾,就着人来人往的街边,摆摊卖艺,抬手拉起了她的琴。
半夏其人,虽生就一幅细腰长腿的好身量,人却活得很随便。懒梳妆,淡眉淡眼的,头发也不过在脑后随手一扎,放在美女如云的艺术学院,一点也不出挑。
只在这驾琴扬弓的一刹那,她整个人的气场突然间变得浓烈。眉还是那眉,眼也还是那眼。花树下扬琴,人便像那凛冬中肆意盛放的花,瞬息间张扬灼目起来。
她仿佛惯于街边卖艺,毫无凝涩塞羞怯。白皙的手指扬起琴弓,嘴角便勾起了一抹浅笑。笑也不妩媚,反倒带着狂意。骤响的音符,便紧密地哄鸣而起。
极快的节奏在她的手中,却拉得轻松写意,收放自如。琴弓在纤细的手指中高频振动,音色精准又轻盈,丝滑而迅捷流淌开来。
宛如有那么一只蜂从琴弦的间隙中飞出。
很快,两只蜂,三只蜂成群结队的野蜂,从小小的琴箱中蜂拥而出。
嗡嗡舞动的薄翼,汹涌澎湃的生机,瞬间飞跃出琴弦,在花树下扩散,穿过霓虹交织,车水马龙的都市,朝向繁花盛开的远方奔去。
这样抓人的盛景繁音。
“那,有人在拉小提琴。”几个小姑娘停下脚步。
“好炫酷的小姐姐啊,她拉得是什么曲子动作快得我都不清。”
“虽然不懂,但感觉好厉害啊。”
下班归途中的行人三三两两侧目观,捧着麻辣烫的学生在路边驻足。
“嗡嗡嗡的,这拉得是什么啊,感觉像一群蜜蜂在飞。一点意思都没有。”有些对古典音乐一窍不通的人觉得不太感兴趣。
“哈哈,像蜜蜂就对了,这首曲子就叫野蜂飞舞。是一首炫技曲,超难的。能拉得人都很厉害。”也有略知一二的人开口解惑,顺便炫耀一下自己的学识。
很快,口袋里的手机就传来了收款的震动声,琴盒里也多了几张小额纸币。
俩位衣着考究的男子路过,其中一人听了片刻,便摇着对自己同伴说道,
“并不算什么难度高的曲子,这样的曲目不过是用来唬一唬外行而已。拉得也太随便了,都没按着谱子走。没有接受过音乐教育的人群总是如此,觉得快便是厉害。拉得快就是难,弹得快便是厉害极了。可笑得很。”
他的同伴是一位头发发白的老者,背着双手,慢悠悠地在琴声里停下了脚步,
“这不是很好吗路人都被她唬住了,才能够慷慨解囊。她也就实现自己的目的了。”老者笑了起来,“何况小姑娘的琴声里有点自己的东西,拉得并不只有快而已呢。”
错身路过的时候他取出怀中做工精致的钱包,弯腰在琴盒里放下一张大额纸币,
路人或褒或贬的评价没能进入半夏的耳中,花树下的演奏者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甚至连她外套的口袋动了动,一只漆黑的守宫爬出了口袋,也没引起她的注意。
不远处一个围观演奏的女孩突然拉了拉自己的伙伴,
“快,她的口袋里爬出了一条什么东西”
“啊我的天,是蜥蜴。我好怕那种东西。”
“真少见,小姐姐居然养着蜥蜴做宠物啊。”
“那叫做守宫,好漂亮的一只,居然还有全黑的守宫。我以为守宫都是橘红色的。”
“黑色的蜥蜴,白衣的小姐姐。又飒又酷,琴还拉得好,我好这个小姐姐诶。”
爬出口袋的守宫抬起头,从它的角度,可以透过飞扬的琴弓,见那些支离破碎的霓虹灯光。口袋里幽深而窄仄,一线天光之外,是巨大而光怪陆离的世界。
高耸入云的楼房,尖锐刺耳的车鸣声,如同巨人一般来回行走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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