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二人给意秾请了安,王沅便让她们下去了,又命人将她新制的点心端上来,道:“五妹妹就是不来,我一会儿也要让人给五妹妹送去的,知道五妹妹最爱吃豆沙馅,这个莲叶饼里就是包了红豆沙的。”
确实软糯香甜,意秾就多吃了两个,转头看见西窗下还支着一架花棚,她便走过去看,上面的花样已经绣了一大半了,是一丛茂茂翠竹,针脚细密,绣得极好,一看这花色便是为沈洵绣的。王沅确实是一个做宗妇的好人选,温婉知礼,女红掌家无一拿不起来,且又是个没什么坏心眼儿的,只可惜这样一个极好的人,沈洵却只看不见。
她来之前凌氏就跟她说了,原本凌氏是觉得这种话不是姑娘家该听的,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后来还是她软磨硬泡才从凌氏嘴里撬出些话来。
意秾前世的那位大嫂,尹之燕,也的确是个有本事的,竟又搭上了沈洵,如今已经怀了身子,沈洵高兴万分,激动之下头脑一热就来找凌氏摊牌了,说要给尹之燕一个名分。还说尹之燕是真心喜欢他这个人的,明知道他已经有了正妻,却还是义无反顾的跟了他,尹之燕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只想留在他身边,他无论如何也该负责。
凌氏都被他气笑了,沈家如今便是再势败,也不至于没规矩至此,正妻未产下嫡子,连妾室都是不可以有孕的,更何况如今尹之燕她顶多算一个外室。
凌氏当时是被气坏了,罕有的说话便刻薄了些,“且不说那位尹家姑娘肚子里怀得倒底是不是你的血脉,单说她未婚便私通外男,这样的品行连沈家的侧门也不要进!回头一碗药打了,省得留下后患!”
沈洵还沉浸在要当爹的喜悦之中,几乎是被凌氏这一盆冷水当头泼下来的,顿时急得面红耳赤,他又不是个刚硬得起来的,反反复复只是哀求。
凌氏气得直喊心口疼,其实这种事最与之利益相关的便是正妻了,虽有凌氏会为王沅做主,但也难保王沅不会觉得委屈,凌氏让意秾过来,也是为了让她宽慰宽慰王沅。
意秾挽着王沅的手臂道:“大嫂,咱们虽说是姑嫂关系,但是在我心里一直都是将你当作亲姐姐看待的,咱们俩今日便说些私房话儿。”
王沅一听这话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将丫头们都打发出去,含笑看着这位通透的小姑子,道:“我知道你和娘都是为我好,况且这件事自会有娘为我做主的,你哥他,他是个极好的人,平时对我也是好的,就是软懦了些。”她想了想道:“不过,我倒有一件事要跟你说,我是听你大哥身边跟着的小厮应儿说的,说是外头那位有个表哥正巧今年下场,得知父亲是主考官,便想走你大哥的路子来拜访一下。”
其实这也算正常,许多有门路的世家子弟参加科举,若能与主考官联系上,来拜访也是常事,但是意秾心里却是突地一跳,问道:“那人叫什么?”
王沅道:“因这个人的姓氏奇怪些,也好记,是姓官,名叫官礼才。”
意秾心里虽然已有预感,可是听王沅说出来还是惊讶的半晌回不过神来,上辈子她在父母兄长的保护下活得太顺心也太糊涂了,她丝毫不知道官礼才竟与尹之燕是表兄妹的关系。因上一次她特意提醒过沈珩之官礼才的品行,沈珩之也命人去调查过了,觉得官礼才言行不一,不堪为信,故而对他的赏识之心早已消了大半。
没想到他不肯死心,竟又攀上了尹之燕这条路。只不过意秾实在想不明白,官礼才只凭自己的才学也是极有机会考中的,为何非要反诬沈珩之?上辈子就是如此,沈珩之获罪之后,他也是身败名裂,最后惨淡收场。在意秾看来,若是没有深仇大恨,这般赌上自己的前程实在是毫无道理的。
除非他是觉得自己背后另有靠山,并且能保得住他,也只有这样才能说得通,上辈子沈珩之并未提前透题给官礼才,但是在下场的前一天,官礼才手里却的的确确是有考题的。既然不是沈珩之给他的,那便是另有其人,否则单靠着他一个家道中落的举人又怎么能轻易就陷害的了沈珩之?
意秾知道此事紧迫,但是这种事仅凭她自己的能力根本就解决不了,如果她去找沈珩之说明,她又实在无法解释为什么她会预先知道这些事,回到自己房里她思来想去,差点儿把头发都抓下来了,最后她才想出一个主意来,不知能不能成,总归是要试一试。
彤鱼进来时便看见她家姑娘正伏在黄花梨木带冰纹脚搁的蝶几上写字,此时已临近傍晚了,夕阳透过窗口素薄的绢纱射-进来,将她周身晕染上一层朦朦的光,美好的侧影简直让人挪不开眼睛。
彤鱼虽然日日都在意秾身边伺候,但时常还是会震慑于她的美,也不知道自家姑娘最后会嫁入什么样的人家。
“爹爹回来了么?”意秾搁下笔,将写好的信铺展好,执团扇轻轻扇着。
彤鱼忙道:“奴婢就是过来回禀姑娘的,刚刚善儿来报,说是老爷已经进了正房了。”她犹豫了一下,又道:“不过老爷回来时是将大爷也带回来了,不,是捆回来的。老爷像是生了大气了!”
沈珩之在二房一向都是极有威严的,不发火都让人瞧着惧怕,更别提此时黑着脸了,善儿刚才来回时,腿都有些打颤。
不用猜意秾也知道定然是因为尹之燕的事,沈珩之为人清正,且向来以治家严谨自居,他未娶妻时只有一个通房,后来也是打发走了,他至今是连个妾室也没有的,而他悉心教养起来的长子竟在外头养外室,这简直就是大大的打了他的脸。
虽然王家的势力不如定国公府,但哪家要脸面的人家也都不允许出现这种事的。
意秾将信折起来,彤鱼扫了一眼,饶是她不识字,也看出来今日意秾写的字与平时的字格外不同,这哪里像个姑娘家写的字啊!不过若说她家姑娘最擅长什么,恐怕就是写字了,她跟着意秾出外做客,可没少听人夸意秾的字好,简直是什么风格都能驾驭,她若不想让你认出她的字来,就算是最熟悉的人也认不出来。
意秾纠结了一下午,最后还是觉得这件事最好是请季恒帮忙。
无论她是命什么人帮她将信送给沈珩之,依沈珩之谨慎的性子,必然是要查这个人的,最后总会有蛛丝马迹指向她,她就难以解释了。但若是由季恒命人悄悄将信送给他,最后就是被他查出来是季恒送的,他除了疑惑,只怕对此事还会更加确信几分。
她实在是不想再与季恒有什么瓜葛,但此时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她在这封信外面又附了一封给季恒的信,然后将这两封信都装在季恒上次送来的那个紫檀木匣里,命人给季恒送去。
其实她心里也没底,不能确信季恒倒底会不会帮她,若是季恒不肯帮她,她还得抓紧再想别的办法。
等办好了这些事,她便去了正房,沈洵已经被沈珩之罚去跪祠堂了,不过接下来尹之燕该怎么处理,就不是他擅长的了,毕竟尹之燕的父亲如今也捐了官身,尹之燕的这个身份便有些棘手。
凌氏也被气坏了,但是她还得先安慰沈珩之,亲手伺候他进了茶水,才道:“老爷就放心吧,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意秾倒是想听一听凌氏要怎么处理,但是凌氏今日十分不好说话,沉着脸将她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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