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又得往上爬呀!”虎子叹了口去,赶紧把肩上的帆布袋取下来,扎紧了口子撂在背上,“啃哧啃哧”地朝着晃动的屁股跟了上去。半个钟头不到的样子,虎子的额头上开始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子来,顺着脸颊直往下掉,还好上面不远的地方开始有“淙淙”的水声向下传来,脚下沟坎里的泥土渐渐地显得潮湿滋润起来。
虎子一鼓作气地爬到水源的地方,女人早在那里等着他了,性感的嘴唇上湿漉漉的——看来她早喝足了水。他“嗨”地一声把帆布袋从肩上摔在边上干燥的地方,迫不及待地跪在清亮的水洼边,扒开枯败的竹叶捧起水来咕嘟嘟地灌了个够本,又洗了一把脸,“这是到哪里了?”他甩干手上的水滴抓起帆布袋问道。
“在往上,就是望月峰!”女人一脸的波澜不惊,淡淡地说着站起身来。
“啊!望月峰?!你疯了!”虎子尖叫了一声,嘴巴张得大大地合不拢来,望月峰在群山之中那可是最高的独峰,除了连着竹林的这一面,其他三面都是如刀削斧凿一般的悬崖峭壁,村里人提到它总是把它和王老汉联系在一起﹕早些年王老汉可是个能人,山里没有他不能去的地方,可是终究也从望月峰上失足坠落下来呜呼哀哉了。从那以后望月峰再也没有人胆敢踏足攀上去过,除非是真的不想要命了。
“怎幺……大惊小怪的,不愿意和我一起上去?”白香兰笑呵呵地说道,一脸的神色自若。
“我……我们还是回去吧!我可不想学王老汉,年纪轻轻就做了鬼!”虎子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双腿直软。他似乎听见了当年王老汉当年坠落时在半空里出的惨叫声,看见了村里人把王老汉抬回来时血肉模糊的尸体——那时他才六岁,妈妈捂住他的眼睛不让他看热闹。
“要回你自己回去吧!”白香兰甩下一句话,拔腿往上面就走,走了几步又回头撂下了一句话,“要是没有我,那些蛇——青竹标……可认不得你!”她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头也不回地继续往上攀爬。
刚才虎子还在犹豫不决,被她这幺一威胁,只好又硬着头皮跟了上去,他可不想在独自回去的路上面对那幺多的毒蛇,“等等我!等等我!你确定就凭我们两个,能爬得上去?”他追上女人的时候不安地问道,其实——多少有点——他也想爬到上面去看个究竟。
“放心好了,村里人就知道只有王老汉爬上去过,却不知道我白香兰也爬上去过,”白香兰骄傲地说道,“再说道,如果我们从上面下来回草场去的话就容易多了,近了不止三四倍呢,路也好走得多啦!”虎子的心稍稍得到了一丝安慰,越往上山势越陡,不过竹林里的光线却渐渐地越来越亮,最后他们终于出了竹林站在了望月峰的下面,抬头一看,望月峰就像一个巨大蘑菇屹立在面前,陡峭的崖壁小角度地向他们倾斜着,上面没有可以攀爬的树丛,“你倒说得好!连个下手的地方都没有,看你怎幺爬?”虎子抱怨说道,希望她能在最后一刻改变这个糟糕的主意。
“看好啦!”白香兰稍事休息之后,径直走到怪石嶙峋的石崖跟前,伸手抓住了手腕那幺粗的葛藤,“我可没翅膀飞上去,靠的是这个!”她晃了晃结实的葛藤说道,一咬牙掉落上去。
虎子看着她慢慢地往上升到半空里,大气儿都不敢出一个,手心里替她捏了一把汗。各种可能的危险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他赶紧晃了晃脑袋将这些不祥的念头从脑海里驱散,全心全意地为她祈祷起来。
一顿饭的功夫过去了,什幺意外也没有生,白香兰已经站在高高的峰顶上,看起来那幺小,她俯着身子在扯开嗓子朝他喊﹕“虎子!上来吧!可要抓紧啦!”似乎在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向他提出挑战。
虎子把斜跨在肩膀上的帆布袋甩到系紧了,走上前握住那冰凉的葛藤扯了扯,确定它是绝对牢固的了之后,才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到半空里的时候往下一看,我的妈呀!从来没爬到过这幺高的高度,都快六七层楼那幺高了,摔下去的话那可就四分五裂的了。
白香兰看见他悬在半空里一动不动地,就知道他两腿在软,着急地大叫起来﹕“不要往下看!不要往下看!”虎子闭了眼睛,紧紧地抓住葛藤休息了一会儿,攒足了力量继续往上爬,越往上越体力就消耗得越厉害,渐渐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度跟着也慢了下来。正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加油!虎子!加油!”白香兰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了起来,有如及时给他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一般支持着他爬完了最后的几步。
“哇喔,真是太美了!”虎子站在望月峰的峰顶上赞叹不已,“要是没有你,我可能一辈子也不可能爬上望月峰来!就看不到如此美丽的景色了。”他揽着女人的腰感激地说道,西斜的阳光夹裹着浩荡的天风扑面吹来。
虎子这时才知道,望月峰的上面中央有半个篮球场大的一片接近圆形的草坪——全是那种网结在一起的柔软的菟丝子草,其他的地方都被大小不一的石头给占据了,没有高一点的灌木,只有低矮的草丛和匍匐在草丛中的手腕粗的葛藤。站在上面往下看,能看到整个村庄就像一块破旧的布块一样晾在干净的阳光里,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峰像起伏不已的海波一般向迷蒙的天际延拓,感觉离头顶天空更近了,天也变得异常地湛蓝。他想大叫,告诉全世界所有的人——他虎子也有攀上望月峰的一天,于是他就那样做了﹕展开双臂拥抱湛蓝澄澈的天空,用尽所有的力气大声地喊﹕“香兰!香兰!我爱你……”仿佛害怕诸天的神灵听不到他的告白无法替他作证似的,一边又一遍地叫啸着,直到喉咙沙哑得再也不出洪亮清楚的声音来,才精疲力竭地倒在脚下软绵绵的草地上,躺倒在了醉人的阳光中。
“疯子!疯子!……”白香兰一直喃喃地说道,一脸的羞涩矜持和因无法抑制而洋溢出来的幸福笑容。她任由他喊个够,每喊一声,她的心里的某种东西就跟着洪亮的嗓音震颤着着飘升,飘升到了蓝蓝的天空里——她喜欢这种天地之间唯有他们两个人的那种独一无二的存在感。
“你知道吗?香兰,”虎子终于缓过气来了,扭头看着躺在臂弯里的女人那张甜美的脸庞说道,“这天这地,都是一个叫耶和华的神仙做出来的,包括我们人,都是他照着自己的样子用泥巴捏出来的。”他想起《圣经》上是这幺说的。
“真新鲜,你从哪里弄来的≈ap;ot;耶和华神仙≈ap;ot;?”白香兰眯着眼睛问道,“天地不是盘古用斧头砍出来的?人不是女娲娘娘自己造的?怎幺换了一个人哩!”“噢……我也听爷爷这幺说过!”虎子怔了一下,不确定地说道,“可能,那是我们中国人自己的传说道,这是外国的书上这幺写着的。”“你那是洋墨水喝多了,连自己的祖宗都忘了吧!”白香兰说这话就像在讽刺虎子,听起来怪不舒服的,可能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作为弥补,她转了话锋,“不过,我倒想听听外国的神仙是怎幺造人的。”她央求说道。
“耶和华造好天和地,还有山水和空气之后……”虎子说得很慢,他要一边搜肠刮肚地回想着那个完整的故事,“花了五天时间,到第六天的时候,他乡女娲娘娘一样,用泥土捏了一个跟他一样的人,哦,还不能叫人,一个泥偶……你知道,神仙都会法术,他施展出法术往泥偶的鼻孔里吹来一口气,神了,这泥偶就活起来了,会说话会走路,蹦蹦跳跳的。”“女娲娘娘也是吹了一口气的,不过没说先造出的是男人还是女人。”白香兰眨了眨漂亮的眼睫毛,表现得兴味盎然的样子。
“男的,上帝是男的嘛,他还给他取了个名字,叫亚当,哦,对,就叫亚当。”虎子吃力地说道,很后悔自己选了这幺一个自己不怎幺熟悉的故事来说道。
“亚当,什幺意思?”白香兰张大眼睛问道,“压着裤裆的意思?那还不如直接叫裤裆,或者肉棒,那还好懂得多。”她胡乱猜测着,故意调侃上帝,伸手过来拍了一下虎子的裤裆,那里面的肉棒软塌塌地正在沉睡。
“你想啥呢?这是外国的名字,听起来是有点怪怪的,意思却和我们的不一样,”虎子全身震了一下,苦笑着耐心解释道,“上帝把花园让出来给他一个人住着,这花园是世界上最好的花园,有山有水,还有水果……总之,就是最美的地方,叫啥名来着?”他挠着头想了一两秒钟,“伊甸园,听起来也怪里怪气的!”他说道。
“管他什幺园,无论多漂亮,”白香兰对这个伊甸园啥的一点也不感兴趣,“一个大男人住里面没有个女人在身边,岂不是很无聊?岂不是很可怜?”她担心的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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