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钦霜踏上一步,道:“尊驾可是孟知府?”青衫大汉傲然道:“本官褚劲风,听闻客栈众匪寻衅滋事,殴打衙役,便是以你为首了?”婉晴一瞥眼间,便见门口四役鬼头鬼脑,料知是他四役只怕获罪,夸大匪情,引得大兵来剿,便笑指道:“非也非也,殴打衙役是我二人,寻衅滋事却是那四个。”褚劲风哦了一声。婉晴道:“我们好吃好喝,他们却来夺马抢钱,还要治罪。”褚劲风目光一闪,喝道:“戚老三,可有此事?”戚老三脸色惨白,不敢作声。褚劲风暴喝道:“都给我滚过来!”声如凌空雷鸣。戚老三等人唯唯上前,诺诺而立。褚劲风道:“他所言是真是假?”钟老大忙道:“反贼之言,岂可信得?”褚劲风斜眼睨向婉晴,道:“你所言可有凭据?”婉晴道:“没有。”褚劲风道:“那便随我到衙门里走一遭,是非曲直,自有分辩。”凌钦霜方要开口,婉晴却拉住他衣袖,朗声道:“好,我们跟你走。”焦耳忍不住道:“二位,与官府有什么可讲?休要中计。”婉晴回眸一笑:“多谢好意。”
早有衙役一拥而上,将二人锁了,押到一边。凌钦霜低声道:“为何……”婉晴道:“这岂不有趣?”凌钦霜道:“可他们……”婉晴哼道:“他们死活与我何干?”凌钦霜只道她有妙计,故未反抗,此时闻言,啊的一声,欲要挣脱,但那枷锁甚重,一时竟脱不出来,早被众役推搡出门。戚老三大骂道:“贼头贼脑贼心贼肝的贼骨头,敢打爷爷,看你是活腻了。”张手便给他一拳,另三人也趁机出手,以解心头之恨。凌钦霜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婉晴却张口大叫。褚劲风转头道:“怎么了?”钟老二忙道:“是小的粗心。”推了婉晴一把,怒道:“快走!”褚劲风道:“暂且押赴牢中,明日我自审问。”众役应了,押着二人南去。
褚劲风环视屋内,冷冷道:“水匪?”焦耳道:“是便怎样?滥污贼禽兽,你听好了,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北湖寨主焦耳便是!”褚劲风道:“好,既是太湖贼匪,全拿下了!”数名兵丁一拥而上。焦耳钢刀挥处,把四名兵丁扫倒在地,反手一抓,提起一兵,惯入了人堆,喝道:“要拿人,先问老子的刀答不答应!”
褚劲风冷笑一声:“好得很!”
焦耳知众寡悬殊,本不愿与官府正面冲突,但见形格势禁,当即喝道:“大伙随我冲!”一马当先,钢刀左砍右劈,指东打西,转眼间砍翻数人,官兵惊呼倒退。众水匪齐齐发喊,钢叉乱刺,扑刀狂砍,向外冲去。
这些水匪大都当地年轻力壮的渔民农夫,只因难耐官府欺压,又无力继方腊之后再次揭竿,便自落草太湖,啸聚山林。银龙门本只二流门派,人众不多,近年却因纳入大批贫苦百姓,势力愈壮,平日以劫夺往来船只为业,足可与官府分庭抗礼。当然门中自不乏恃强为祸百姓之徒。纵然良莠不齐,但众匪对官府却无不恨之入骨,此时既陷危境,人人奋勇,拼死突围。而兵丁虽然势众,却贪生怕死,眼见众匪杀红了眼,惧意大生,何敢恋战,不一时或死或伤,节节败退。
褚劲风静立门口,冷眼旁观。此时见状骂道:“废物!”说话声中,九节鞭应手而出,屈曲如盘蛇,呼地勒住一名大汉咽喉,猛一用力,立时身首异处。褚劲风更不稍停,金鞭抖处,又扫中一人天灵,那人头盖立碎。
他连毙二人,众匪发一声喊,纷纷辟易。褚劲风踏上一步,喝道:“还不束手就擒。”焦耳冷笑道:“老子脑袋便在裤带上,有种来拿!”号令一出,众匪复又拥上。褚劲风眼中微露赞许之色,道:“果是好汉子!”哗啦一声,九节鞭劈风卷出,当先二人钢叉方起,便为金鞭打折。褚劲风长啸一声,身如苍鹰,跃入众匪之间,金鞭挥处,风声萧然,忽明忽暗。鞭长七尺,一经全力抖开,波及甚广,但见道道金光笼罩满堂,或如秋水,或似虹霓。众匪躲而不及,攻而无法,转瞬之间或天灵迸裂,或断手断脚,连死十数人。
焦耳见势不妙,喝道:“孙三霸,速去报信!”孙三霸应了,疾冲出门,刷刷几刀砍翻门边兵丁,猛觉脖颈一紧,身子陡被提起。褚劲风金鞭勒住那人,大喝一声,发力挥舞。孙三霸被身不由己,凌空乱飞,不禁哇哇惨叫。
九节鞭加上孙三霸已近两丈,兵刃虽重,褚劲风却举重若轻,丝毫不显笨浊,一时惨叫不绝,众匪无一幸免,悉数毙命。
但见只焦耳一人兀自顽抗,褚劲风将孙三霸摔在地上,冷冷道:“弃了刀,免你一死。”焦耳喝道:“放什么鸟屁!”提刀冲上,他此时怒发冲冠,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单刀横劈竖砍,呼呼疾攻,全是进手招式。褚劲风撤步回旋,躲过十几刀,蓦地单拳直入,正中对方胸口。焦耳踉跄几步,虽狂喷鲜血,却毫无惧色,复又挺进。褚劲风暗叹一声,对拆几招,金鞭倏尔一转,便将单刀震落,随即锁住他咽喉。焦耳自知无能抵抗,却不堪受辱蓦地鼓起余力,哈哈笑道:“痛快!痛快!”砰的一声,撞柱而死。褚劲风呆了一呆,望着满堂死尸,长叹一声,转身而去。他却未曾发觉,一具死尸之下,兀有一双一瞬不瞬、狠狠瞪着他的通红双眼。
入夜的苏州喧嚣至极,管弦丝竹,琴瑟箫鼓,家家欢声;花灯繁漫,画舫悠然,处处笑语,一片清平之气。
城南一条阑珊长街之上,众役押着霜晴二人缓行,不时秽语。正行间,拐角现出一角气魄阁楼,寥寥灯影未熄的窗中,不时传来女子隐隐抽泣之声。戚老三低骂道:“哭个鸟!”钟老大笑道:“你去安慰她好了。”戚老三呸道:“闭了鸟嘴!若有几分姿色,又哭个鸟!不是半老徐娘,便是无盐之货!”钟老二道:“口里淡出鸟来,且去喝花酒吧。”钟老大笑道:“好,今夜一醉,明日赶早。”葛彪道:“含烟是我的。”钟老大道:“含烟不行,还是素琴好。”钟老二道:“含烟素琴眼高于顶,玉雪那鸟妞却甚温顺,那次老子梦里窥她沐浴,啧啧……”说话间涎水长流。几人役无不大笑。戚老三笑道:“你们要能见着苏州四艳,老子便能勾搭李师师了。”葛彪叹道:“咱平日只得弄几个私妓耍耍,四艳叼之不到,还不能垂涎欲滴,过过嘴瘾了?”钟老大笑道:“咱们无妨,你却不怕河东狮吼?”钟老二笑道:“河东虎吼。”葛彪笑骂道:“吼你个鸟!老子当牛做马,却来养她?早晚休了那贱人,赎个骚货来耍!”几人笑道:“你敢么,要不要说与嫂子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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