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一对三?”陶修平继续道。
“……”
“还把人脑袋摁马桶里了?”
“……”
陶枝觉得有必要为自己解释一下:“我没摁她,她自己没站稳扎进去的。”
“……你还挺有理,”陶修平幽幽地叹了口气,“想当年,你爹我也是实验一霸,方圆十个班里没人敢惹,没想到我闺女还真就继承了我的衣钵。”
陶枝顿时就来劲儿了:“您也把人脑袋摁马桶里了?”
“不是,”陶修平自豪道,“因为我学习好。”
“……”
陶枝朝着天花板偷偷地翻了个白眼,嘴上老老实实地“噢”了一声。
“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儿上头之前先动动脑,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办法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当时是爽了,事后呢?你说挨罚的是不是你自己?以后无论是在哪里,类似的事情多了去了。你现在仗着自己年纪小还在学校,可以这样,以后呢,你都揍人家一顿啊?”
陶枝抠着沙垫子上的毛绒,没出声。
见她不说话,陶修平耐心地说:“你现在好好想想,能自己不吃亏,又让欺负人的人受到惩罚的办法,除了揍她一顿还有没有?”
陶枝被他说得叛逆情绪有点儿上来了,也懒得好好想想,倔强道:“有,我把她脑袋套上揍她一顿。”
陶修平:“……”
陶枝把电话挂了,仰头躺在沙上,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没动。
她了一会儿呆,然后下楼去吃饭。
晚饭依然是准备好了放在桌上的,张阿姨大概是去忙别的了不在,一楼安安静静的,只有她一个人。
陶枝穿过客厅走到餐桌前,拉开椅子坐下。
米饭也已经盛好了,她捏起筷子戳了戳,抬起头来。
偌大的客厅通亮,深灰色的大理石地面倒映出吊顶水晶灯,冰冷又璀璨。
她把筷子放下,竹制的筷子轻轻地搁在理石桌面上,出很细微的一声响,陶枝却觉得那声音大到刺耳,在空旷的空间里安静的回荡,然后消散。
就像一块巨石,“噗通”一声砸进了无垠的深海,出震耳欲聋的声响,然后被吞没,下坠得越来越深,直到消失殆尽。
陶枝低垂下头,视线落在手臂上,几天过去那些抓痕已经结了薄薄的一层痂,也感觉不到痛了,但她还是觉得手臂好像忽然痛了一下。
陶枝把长袖往下拉遮住,然后抬手揉了揉眼睛。
她突然觉得有些委屈。
她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如果事情再来一次,她大概还是会这么干的。陶修平也并没有说她错了,也没有责怪她。
他明明就是在很平静的陈述事实,她用这样的方法解决问题太过冲动,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但她就是突然有些矫情地难过,这种难过在下楼独自一人坐在餐桌前吃饭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她的爸爸,从小到大一年甚至也见不到几面的爸爸,在知道她跟人打架了以后,没有问她有没有受伤,没有问她有没有被老师骂,没有问她觉不觉得委屈。
只是非常平静地告诉她,她应该还可以有更理智的做法。
陶枝从来没有怀疑过陶修平对她的爱,他像是每一个爱着自己孩子的父母一样爱她,即使后来她没有了妈妈,也没有弟弟了,但她还有很爱她的爸爸。
即使他工作很忙,没有时间陪她,不会像其它同学的父母一样接送她上下学,给她做好吃的饭菜,陪她学习写作业,听她讲学校里生的有趣的事。
但她都可以让自己习惯这些。
她可以学着去习惯一个人长大。
只是在妈妈带着季繁离开的这几年里,偶尔,在非常非常偶尔的瞬间,在她回到家面对着空荡荡的房子时,在她一个人吃饭时。
她觉得在长大这条路上,她走得有些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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