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腻而含混的水声。
梅洲君刚刚吃饱了催情的蜡烛,这会儿牙关发热,身上的药性借了这股妖风,一窜三尺高,整个人都浸在回南天的潮气中,像是起了雾的毛玻璃,不管谁摸上去,都能抓出一手色气迷蒙的湿手印来。
不成,再这么下去,别说是唇上的胭脂了,就是骨头渣都得被啃干净了。偷鸡把米蚀进去,那可不就成了天大的笑话?
他使了个巧劲儿,把连暮声推开了,拿手背往唇上一抹,讨饶道:“行了,大少爷,你行行好,给我剩一点儿吧。”
连暮声的呼吸还胶着在他唇上,这种古板无趣的男人,在意乱情迷的时候,仿佛有十万八千个歉要道。
梅洲君没等他开口,转头一脚踹在了木门上,他们当武丑的,多少都会些把式,只听哐当一声巨响,他整个人收不住力气,朝门外扑了过去。
好在一只手把他捞了起来,半扶半抱着他,沿楼梯往下走。
他来的时候,天色还大亮着,这会儿却是入夜了,晚风倒灌进来,直冲面门,毛骨悚然之余,倒也清醒了七八分。
连暮声看不清路,这才从他手里取回了眼镜。
镜片上湿漉漉的都是汗,还被抓出了几道指印,梅洲君方才还能坦然处之,这会儿大白于月色之下,脸上却莫名其妙烧起来了。
堂会还没散场,还能听到远处游丝般的咿咿呀呀声,方才那点儿意乱情迷的余温也还残留在镜片上。
两人谁都没再多提半句,把刚刚那个莫名其妙的吻烂在了肚子里。
但连暮声没把眼镜戴上,而是握在手里,缓缓摩挲起来。
这动作足够隐秘,但梅洲君到底看清楚了,这一霎间仿佛不再是指腹和玻璃的对峙,而是一把直白无遮掩的月光,把他签字画押的指印剥得赤赤条条,又钻进他湿透的指头缝里,一根一根抓牢了。
也就是说,连暮声的手指正在抚摸他,用一种温柔到令人肝胆俱震,百痒钻心的力道。
这天夜里命定似的月光,来得未免也太过浪荡。
梅洲君恼羞成怒,兼有些本能般的发怵,因此顶着锣鼓声,脸颊杀气腾腾地发热,脚下径直往前走。
连暮声这呆子也不会看他眼色,还温和地问:“什么时候开始学的戏?”
“瞧您说的,干我们这行的,哪个不是童子功?”
“不见得,”连暮声道,抓过他的手腕捏了一捏,“你就不是。”
梅洲君奇道:“您还会看相不成?”
“我看不清,但你的手会说话,”连暮声道,“你是个读书人。”
梅洲君心里咯噔一声,使了个巧劲把他挣开了,旋即把笑在脸上披挂起来,打趣道:“您是嫌我唱得火候不到?”
“抱歉,我问得不妥当。这一出戏看着不容易,你唱起来举重若轻,还有点文气,想必也是难得。”
梅洲君一听他夸个武丑文气,心里就乐了,道:“您有话就直说吧。”
连暮声沉吟片刻,问:“烫不烫?”
“油煎并火烧,你说烫不烫?”
“你要学成这出戏,也不容易。”
“什么容易不容易,”梅洲君偏一偏头,慢悠悠道,“大少爷是说怕烫么?生手学起来,确实容易烫得满嘴泡,火这种东西是蛇,尖牙利齿,有眼无珠,要的就是你哆嗦,你越怕越容易烧舌头,要是过不去这一关,那就废了,一辈子都得被它追着咬。谁不爱惜舌头?没几个唱戏的乐意学这个。”
连暮声没追着问他为什么乐意,反而道:“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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