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逸恶狠狠地说道,虽然配合上他发红的眼眶,看起来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白发少年垂下眼睫,脸上依旧挂着那让他不由自主感到愤怒的笑容:“你又想让我回答什么呢?”
世界仿佛忽然沉默了,林佑安静地看着棕发少年仿佛一瞬间被抽离掉了所有的力气,缓缓弯下了腰,抓住他衣领的手也不断的放松了下来。他就像是无比脆弱的孩子,将自己的身体卷起来,好像这样就可以逃避外界的一切痛苦。
颈侧传来湿润感,泪珠顺着他的皮肤滑下,逐渐打湿他的衣领。林佑忍不住眨了眨眼睛——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看见洛逸流泪。
早熟的孩子哭泣是不会出声的,他就这样安静的流泪,一点声响也没有,如果不是泪水一直在落下,他可能都没有发现洛逸真的在流泪。
“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这样呢?”
在恍惚之中,他听到了棕发少年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的声音。林佑自嘲般地笑了笑,任由自己的身子向后倒去。
“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是啊,命运。世界上的很多东西好像都逃不过这两个字,就像是从天空之中延伸下来的丝线缠绕在每个人的四肢上,让他们像是舞台上的人偶一样。
好像仔细想想,他们的旅途剧中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像是被锁定好的剧本一样,无论如何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推着走。
白发少年认真地看着洛逸的脸,那双璀璨的黄金瞳中仿佛也盛着一层水雾。
“你和我的命运一开始就被定下来了,洛逸。我的命运是不断的维持这个虚假的世界,哪怕它正在不断的走向腐烂与自我毁灭……而你的命运,就是作为这个世界的bug,杀死主脑,让一切都回归真实。”
他缓缓地抬起手,擦掉了少年脸上的眼泪:“我们最终的命运都会收束成现在这样,无论是你、还是我,在今天之后都必定不能存活下来。”
汹涌的拳风擦着他的脸颊,狠狠地砸在地上,洛逸仿佛将自身所有的愤恨都通过这一拳击了出去,几乎是崩溃般大喊道:“那既然最后我们两个都不能活下来,又为什么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
“你还没有感觉到吗?!刻在你灵魂之上对于主脑与虚假之天的厌恶!承认吧,洛逸,”林佑也提高了音量,“你最开始恐惧我,后来依赖我,最后——想杀死我。”
“不,我没有!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死你!”
手中忽然出现了冰凉的触感,手臂不受控制地抬起,将那把凭空出现在他手中的枪抵在了白色少年的额头之上。
洛逸的瞳孔紧缩,脸上的表情在这一瞬间荡然无存。
白发少年看着那把银白色的手枪,忽然笑了,笑得撕心裂肺。
“不,你有。”
他的语气很轻柔,隐隐之中带着一丝疯狂,“这里是我的主控中心,如果你没有杀意,这把枪绝对不会出现在你的手里。”
洛逸死死地盯着手上那把由林佑亲手送给他的手枪,颤抖着手想要将它甩飞出去,动作却怎么也不听使唤。手背覆盖上另一只冰凉的手,温度冷到仿佛是接触到了一块寒冰。林佑抓着他的手指,让他以标准的预备开枪动作牢牢握住了枪柄。
“这把枪不需要上膛。”
他保持着抓住少年手的动作,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额头,“现在,扣下扳机吧,将一切都带回真实之中,成为真正的英雄。”
冰凉的液体一直落在他的脸颊上,仿佛就连他的份也一起哭了出来。洛逸的手颤抖地厉害,那放在扳机上的手迟迟不肯摁下。
“不,我不能……”他的话还没说完,林佑并忽然提高了音量,仿佛在大声质问着他。
“你还在等什么,洛逸!这个世界已经腐烂了,你还不明白吗!”
白发少年那双耀眼的黄金瞳中仿佛摇曳着炙热的火焰,“你在看过了这么多的苦难和悲怆之后,依旧还是这么心软吗?!”
在这两句忽然爆发的话后,他的语气又忽然轻柔了下来,仿佛在哀求着:“扣下板机吧,比起其他想要杀死我的人,我更愿意让你来杀死我。”
洛逸只感觉自己的灵魂也在剧烈的颤抖着,那些阶级的压迫、那些自己所看到的腐烂、那些苦难之人的面庞仿佛都在他的耳边叫嚣着让他扣下扳机,但他的另一半灵魂却在努力的挣扎着,不愿意就此亲手杀死自己的友人。
灵魂仿佛被分成了两半,但无论是每一部分,都在无时无刻的忍受着煎熬。
“对不起,修,我真的下不去手……”他在恍惚之中下意识用了他最熟悉的名字,却在下一刻,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灵魂仿佛瞬间坠入了冰窖之中——
只见白发少年的脸上挂着恶作剧得逞般的微笑,抓住他的手指,摁下了扳机。
“骗你的,我怎么舍得让你动手。”
呯。
枪响了。
故事里的最终反派被主角打败,一切都将回归真实……这便是,这个故事的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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