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庄子落在城外,四周没有草木遮挡,也亏如此,火势才只在房子上,没波及周围。冲鼻的臭味和焦糊的ro味混在一起,武释冷眼看了被拖出来的几句炭黑尸首——其中还有一具身首分离的。
县丞张燎也在,穿着比旁的整齐不少,茫然地望着烧成废墟的义庄。他们来晚了,火势很大,烧得周遭空气都是热的,火烧了一夜,没人能入眠。
葛师爷跟在县丞身边,脸色铁青,他看着那具身首分离的焦黑炭块,忽的咳嗽起来。张燎悄声道:“怎会忽然走水?”
“我怎知!”
葛东敕低低斥道。
这时候什么动作都无疑是徒增把柄,布局早早就造好,他怎会忽然临时起变。
“张县丞——”那边的锦衣卫开ko了,“徐县令是停灵于此吧?”
张燎纵然无辜,一听他提起徐子孺,心虚道:“是......”
武释幽幽道:“眼下这般情景,你待如何?”
“县内琐事,怎劳得您大驾,是我们办事不牢,惊扰您了。”
张燎擦把汗,在这锦衣卫的逼视下,简直快死过去。
武释哼一声,一脚蹬在边上的大石上,按着刀:“本官是为徐县令而来,如今他停灵之处被烧了,尸首难辨,你说我来是不来?”
张燎是怕极了,他自己就是个窝囊废,靠着墙头草的本事爬上来的,真刀真枪往他眼前一亮,人就像吹气的球瘪了。这会求饶道:“大人明察,定是这看庄子的玩忽职守,否则仁善庄几十年不出事,怎会忽然起火!”
“哦?”
武释磨着后槽牙,“县丞不妨回头看看,那后面可有一具无头尸啊。”
张燎两股战战,涕泪糊满脸。
葛东敕实在看不下去张燎这糟心模样,僭越上前,伏在地上恭敬道:“大人容禀,小的是县衙师爷。历年的知县仁善,让这高阿五来守庄子,此人原先是个游手好闲的光棍,头十几年还好,这几年身体渐渐不行,原本是要换下来的。可是高阿五年老无处去,丢了差事也活不下去,只好找了个小徒弟给他带,只是没想到这小徒弟生xin惫懒,没干几天就跑了。后来出了徐县令的事,咱们县衙上下一团乱,后续就这么耽搁了。没想到种下恶因,这么快便结恶果,确是小人的过失。云泽痛失一位好官,咱们下面办事的便消沉不少,实在有悖初衷,大人要责罚,是在律例条陈之中,大人若能体谅,小人更当铭感不忘。”
武释最讨厌文人这种cun秋笔法,说是罪在己身,其实一席话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他收回蹬在石上的腿,抱臂审视着葛东敕的脑袋顶。
都是人脑袋,这些人怎么这么会诡辩?
“至于这断头尸身,想必是哪个无名氏在义庄陈尸过久,遭野鼠啃食,故而......请大人明鉴。”
反正这一十七具尸首已经无从辨别容貌,他想怎么编都行。
武释冷哼一声,没再过问。
大清早的,廉善被叫去葛师爷院里,人还没睡醒,整个懵懵的,肚皮遭了狠狠一踹后,在地上连滚两圈,干呕一阵,这才清醒了。
他吃了满嘴的土渣,咳嗽半天,趴在地上告罪。
“爷爷,我知错了。”
葛东敕冷笑:“错哪了?”
廉善麻利地爬起来跪着,一歪头,说:“还是请爷爷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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