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它的胸前,有一个狰狞的伤口,骇人的是,它的右爪正深深地探入了伤口之中。
这姿势看起来就仿佛它要把自己的心掏出来一样。
这般重的伤,岩石上的血却并没有很多,一些河水混合淡淡的血渍,从它身下淌落地上,血色并不很深。
十七郎顺着看向地面到河的方向。
昨日才下过雨,河道边泥地松软,从河边到这岩石上,地上除了凌乱几个脚印外,还有一道明显的挣扎过的痕迹,细碎的“爪印”若隐若现,近看,还能发现泥沙上残留的些许血迹。
既然无人挪动,再加上地上跟岩石上的痕迹,这“猴子”应是从水中挣扎上来,爬到岩石上的。
可是不管怎么看,岩石上的还是一只猿猴。
十七郎回身,却发现杨仪没有跟过来,仍是隔着数步站着。
倒是她的那只黑狗,不知何时已经跟了过来,向着岩石上的猴子闻闻嗅嗅,然后又仰头“嗷”地叫了起来,通常来说,狗的这种叫法,叫做“哭”。
十七郎打量杨仪,杨仪却看着豆子,她的那种眼神,让十七郎想到被雨打过的黑色山茶花。
有士兵牢记十七郎方才“再叫一声就弄死它”的话,善解人意地过来要赶走豆子。
谁知十七郎并不领情,反而喝止住那兵卒,又向着杨仪招了招手:“你说它不是猴子,那它是什么?”
距离河道不远,有一座年岁悠远的龙王庙,庙不大,青砖垒成,被岁月侵袭,砖石多有破损。若是雨下太大,庙内便会淅淅沥沥地漏雨,漏的厉害的时候,连龙王像都要被雨水浸润,亏得早先立庙之人有先见之明,那龙王神像竟是石雕而成,坚固非常,若是寻常泥胎木塑,那可真成了“大水冲了龙王庙”,哪里还能矗立不倒享受香火。
据说有一年,有几个孩童在此嬉戏,其中一个却莫名失了踪,遍寻不着。
从那之后,除了逢年过节有村民们来上供,平日十分清净。
猴尸被放在龙王庙后院的石桌上,底下铺着块儿方才自庙里供桌上扯下来的黄幔布。
十七郎站在门边,身子靠在门框上,单脚点地:“当着龙王爷的面,你莫非要给我大变活人。”
杨仪把帕子放下,那股突如其来的血腥气却激的她几乎又咳嗽起来。她只能先将帕子叠成三角,围在了口鼻之上,在脑后系了一个结。
十七郎看她如此做派,不由轻轻地嗤了声。
不过他也看了出来,杨仪的动作很熟练,似乎做了不止一次的那种熟练。
杨仪又挽起袖子,她的手不大,手指纤细白皙,玉雕一样美,也玉一样的脆,好像一碰就会碎毁。
十七郎的眉头不由紧皱了些,他生平最讨厌这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货色,像是那些矫揉造作的兔爷,他一指头出去能弹死好几个。
他暗暗冷笑,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竟被这病恹恹的小白脸蛊惑着,做这样无稽之事。
可很快十七郎笑不出了,他看见杨仪就用这双看似柔弱的手,毫不避忌地开始触摸猴尸的头,双臂,手……乃至身躯,双腿,脚趾都没有放过。
她那肃然认真的模样,让十七郎几乎怀疑她仿佛对这猴尸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特殊偏好。
正在十七郎觉着不太自在的时候,杨仪已经探遍了猴身。
最后,她握着猿猴的右手,试着将它拉出来,但那手嵌的似乎太深,她试了几个角度都不成,光洁的额头反而冒出了细密晶莹的汗珠。
杨仪只得放弃。
十七郎本要问她要不要帮忙,可又想看她到底还能做出什么来,便只袖手旁观,静观其变。
杨仪却没再做别的。
她将手放低,长睫垂落,良久没有出声。
十七郎实在耐不住:“怎么?”
杨仪没看他,也没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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