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点点头,又摇头。
李鸣争看着那张脸,淡漠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少年犹豫了一下,小声说,等我娘。
李鸣争面前突然浮现那个生了双狐狸眼的妇人,他看着瘦弱的少年,李鸣争不说话,也不笑,一身气度很有压迫性。
少年本能地退了一步。
李鸣争问他,你叫什么?
少年睁大眼睛,他盯着李鸣争看了片刻,小兽似的转身就钻入了船上的阴影处,如鹿归林,须臾就不见了踪影。
李鸣争静静地看着少年跑走,他抬手握住湿润的桅杆,过了许久,才转身回了船舱。
床上的人已经醒了,单薄的身子挂着并蒂莲肚兜,坐在床边,双颊泛起红晕,问他,爷去哪儿了?
李鸣争兴致索然地说,下去。
那姑娘愣了下,垂下头,应了声就爬下了床。
李鸣争并未在意她何时走的,他枕着手臂,慢慢阖上了眼睛。
李鸣争在扬州留了半个月,临将离开扬州时,姓赵的少爷做东,又请他去了花船。李鸣争没有拒绝,酒过三巡,他竟又看见了那个少年。
他穿着粗布麻衣,在花船里打杂,李鸣争身边跟了个小厮,他问他,“那是谁?”
小厮巡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笑道:“回爷的话,他叫兰玉,平日就帮着打打杂,”他小心地觑着李鸣争的神色,说,“他娘是船上的花娘,他打小在船上长大的,不过——就是个小杂役,干粗活儿的。”
李鸣争淡淡地看了小厮一眼,小厮顿时噤若寒蝉,当即不敢再开口。
那个叫兰玉的少年看着瘦瘦小小的,手脚却伶俐,游鱼似的穿梭在这醉生梦死的温柔乡里。李鸣争看了片刻,眼见着兰玉朝这边走了过来,李鸣争索性站着,兰玉似乎并未认出他,低着头就要自他身边过去,李鸣争直接伸手就抓住了他的胳膊。
细瘦伶仃的手,也不知哪里来的劲儿,竟抱着那把琵琶也跑得那么快。
兰玉愣了愣,瞧着李鸣争,说:“爷,您有什么吩咐?”
李鸣争也不知自己想做什么,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手已经伸了出去,不过在这儿,他也不用想清楚自己想做什么。
李鸣争没有说话,兰玉眉毛拧着,想抽回手,李鸣争却攥得更紧。
兰玉有点儿急,压低声音道:“松开我!”
二人僵持着,一个纨绔子弟钻了出来,说:“李兄,都等着你呢,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他目光落在李鸣争的手上,又瞧了瞧兰玉,笑了起来,说:“我说你怎么离开了这么久,原来是在这儿寻着了可心的。”
“我怎么瞧着有点眼熟——”
兰玉顿时低下头,轻声说:“还请爷松手,奴只是个粗使下人,平白扫爷的雅兴。”
李鸣争掐了掐那截手臂,慢吞吞地松开手,兰玉行了一礼,将要走却被那纨绔拦住了,他笑道:“走什么,没瞧见我们李少爷看上你了,陪我们李少爷喝两杯,赏钱少不了你的。”
兰玉抬起眼睛看了李鸣争一眼,那双狐狸眼还未长开,只有几分山精妖怪似的灵气,像未修成妖的小狐狸。
李鸣争冷眼旁观,不消开口,自有人替他作恶。
突然,一个女人袅袅地走了过来,手中拿着团扇,笑盈盈道:“宋少爷,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能陪爷喝什么酒。”
正是兰玉的母亲,桑氏。
她拿团扇敲了兰玉肩膀一下,“没点儿眼力见,还不滚下去。”
说着,往那宋姓纨绔身上靠,笑道,“咱们这花船里什么漂亮姑娘没有,宋少爷拦着一个小杂役有什么乐子,不如我给您再寻两个伶俐的……”
李鸣争打断了她的话,“我就要他。”
桑氏脸色微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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