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音迟给卫谨之的药,云清秋讨了一点去埋头鼓捣,也没弄出点什么结果,满脸惊叹的说那药里面用的药材都是他闻所未闻的。因此,云清秋几次三番的想找音迟请教一番。
但是奈何音迟早在池阴族内听秦筝夫人说起过自己和夫君,也就是和云清秋之间的陈年矛盾,音迟还当真不想理云清秋,也没有告诉他秦筝夫人还活着的想法。即使云清秋看上去温润如玉特别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他也没理会过他。
卫谨之瞧着音迟眨眼不见了踪影,失笑的摇摇头,喝完了又苦又腥的药,又拿起自己先前看到一小半的书接着看起来。
这些书他早几年就已经全部都看过了,因着他过目不忘,这些看过的书都已经在他脑子里了,现在再看实在没有什么意义。但是他之所以再看一遍,是因为这些书上面被歪歪扭扭的随意做了些批注。
这些批注都是之前岑兰芷看书时批上的。岑兰芷当初看这些书是因为这些书都是卫谨之看过的,而现在,卫谨之再看一遍,则是和当初的岑兰芷目的一样,无非是想要追寻她曾经的痕迹。用手描摹过那歪歪扭扭写的不怎么认真的字迹,卫谨之偶尔会轻笑出声。
比起他自己一本正经的批注,岑兰芷的批注随性有趣的多,有时候胡乱写的些什么,也和内容不符合,只是她自己当时心中想的一些东西而已。她想到什么就写什么,把卫谨之珍藏的这些书写的乱七八糟。
她要是认真写倒还好,一手小隶写的非常漂亮,但是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写的像七扭八扭的虫子,愣是把美观整洁的书面空白处全给占满了,也亏得卫谨之能看的明白她写了些什么。要是换个人敢这么糟蹋书,卫谨之这么个爱惜书籍藏书万卷的家伙绝对不能容忍。但那个人是岑兰芷,他就觉得她写的都好,做什么都好。
他手中拿着的这本是描写各地风俗的游志,里面有一句写了春日孩童在田埂上放风筝的场景。这大概是让岑兰芷感兴趣了,然后岑兰芷就在旁边写了句:“待到春来,与阑亭一起去屋顶上放纸鸢,自己做,样式待定。”
可是写完她又给划掉了,改成去湖堤放纸鸢。卫谨之一看到就能明白,岑兰芷之所以划掉是因为,以他原本的身体情况,他的腿到春日还无法行走,在屋顶上放纸鸢有些勉强。
卫谨之正是看到这句,刚才才会在琼枝问他怎么给那孩子取名的时候,一时兴起给起了个‘卫鸢’的名。
他似乎都能在眼前浮现岑兰芷写下这句话的时候是个什么表情什么姿势,她一定是懒洋洋的靠在廊下,怎么都不肯好好执笔,歪歪扭扭的一边写一边笑。他想着就忍不住笑了,只是笑完又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谁人解相思,唯你而已。”
“若你在春日之前醒来,我陪你去屋顶上放纸鸢。”
他半阖着眸子,在岑兰芷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声音低不可闻,“现在的我可以陪你去很多地方了。”
他的身体慢慢痊愈,终于不再无时无刻在头上悬着一把刀,不知道哪天就要撒手人寰,她也不用再替他担忧。
卫谨之很清楚岑兰芷的心意以及她的忧心,别人都觉得岑兰芷任性,但是,卫谨之知晓她其实比任何人都要清明保持本心,这一点他不如她。
三日过去,未明庄焕然一新,红色的绸缎和大红灯笼随处可见,在山道上竖起的华丽灯塔到了夜间会更加辉煌。偌大的山庄内人并不多,即使是山庄的主人大喜之日,也没见到多少人,依山而建的连绵宫殿楼阁内行走的人们脸上并不见多少喜悦之色,细细看去反倒能发现他们目中多是怜悯叹息。
喜宴上的来宾少得可怜,除了本就在庄子里的琼枝姬临琅等人,就只有一大早匆匆赶来的祁家大公子祁安澜。
祁安澜一贯是嬉笑人间的性子,可这次他却笑不出来了,他在另一个好友姬临琅那里知晓了来龙去脉,对于卫谨之要娶一个死人这件事,他会劝他想开会替他开解,却不会阻止他。因为他们是好友,他们理解对方,能做的就只剩下来这里说一声恭喜。
在这里的所有人,不管能不能接受这场婚事,都开不了阻止的口,因为看到卫谨之那个模样,所有人都觉得无法让他从迷障里走出来。
卫谨之穿着大红的衣衫,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他穿这么艳丽的颜色,平常看上去温润清浅的男人穿上这一袭红衣之后,更显得面如冠玉笑如三月春风中的灼灼桃花,有种别与以往的生动之感。他很高兴,凡是看到他笑容的人都这么觉得。
他怀里抱着同样穿红衣的岑兰芷,岑兰芷的衣服是卫谨之给她穿的,头发是他梳的,脸上的淡妆也是他给画的,她的一切都由他经手,半点不愿假手他人。
卫谨之牢牢的抱着毫无知觉的岑兰芷,就这么抱着她拜天地。在喜厅观礼的除了充当司仪的云清秋,站在两侧的东风南风壁月以及三武,就剩下姬临琅琼枝还有祁安澜,音迟并没有出现,其他的下人则都守在了厅外。
喜厅里很安静,只听得见云清秋缓缓的在念着结发誓词,然后卫谨之注视着怀里的人,依言行礼。
先是壁月没忍住,眼泪在眼睛里转了几转终于还是掉了下来。琼枝扭过头被姬临琅扶着,同样是泪流满面。在厅中的人俱都面色沉重,唯独卫谨之还满面笑容,心情出乎意料的好。
云清秋大概是厅中除了卫谨之之外表情算得上最好的一个了,他念完了誓词,高声喊了一句:“礼成!”
看着站在厅中央一动不动的卫谨之,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见那本该死去多日的岑兰芷垂在一边的手臂动了动,然后睁开了眼睛。
“咦,这是哪?你是谁?你长得真好看。”
随着一声略沙哑的女声响起,厅中的啜泣声一滞,整个喜厅里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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