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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几乎是摔了一跤,摔到了那两个丫鬟面前,那两个女孩子见了他,被吓得小脸煞白,刚要跪下请罪,就被孟笙扑上来紧紧抓着胳膊,一字一顿地问:“你们刚刚说的,王爷在突厥重伤失踪了,是真的吗?”
“孟公,奴婢们不敢妄言啊!这消息已经传遍了上京……”
孟笙浑身冰冷。
传遍上京?为什么他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他也没再管那两个丫鬟,只是跌跌撞撞地朝外走去,他觉得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只是凭着感觉往回去。孟笙肩上的大氅长垂至地,在他凌乱的步伐中将他绊了个跟头。孟笙坐在地上,五感皆麻,也觉不出疼来,只是急急抬手将系在脖子前的带子拆解开——他干脆就将那大氅脱下来,随意丢在地上,又站起来向前走去。
孟笙回到房里,将床下的木匣子拿出来,取出最后一封信,拆开仔细地看了,呆呆地坐着,他想,这不是刚送了信来吗,不是说一切安好吗,怎么就会变成这样呢?
他要去问方玉生,方玉生一定会给他一个答案。
孟笙将那木匣随手盖上,匆匆往外跑去,他跑得急,一头撞上一个人的胸膛,手里的东西也掉落在地。檀木匣子本就关得不严实,掉在地上后里面的东西全都落了出来,铺了一地。
“孟笙?你怎么了?”
郎雨华一边问道,一边弯腰将人扶起来,又将地上散落的东西一样样帮孟笙捡回木匣。
孟笙抬头,看了好久,才看清眼前这个人是郎雨华,他抓着郎雨华的袖子,请求道:“郎雨华,带我去方宅,带我去见方玉生,求求你。”
“好,好,我带你去,你先别急。”郎雨华也觉出了孟笙的不对劲,但是他的目光突然被雪地中埋着的一节黑色东西吸引了,他伸手将那根光滑的木棍捡起来,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了,“你,你竟还留着?”
那是一根光滑的桃树枝,即使上头的桃花俱已凋零落败,但桃枝却不会枯萎,而且,这明显就是一根受重视的桃树枝——若不是被上百次地拿出来观看抚摸,又怎么会如此光滑!
郎雨华记得,自己曾在几年前,将在寺外折下的一枝桃花送给了孟笙,但他从来没想过,孟笙竟将这根桃枝留到现在!
这是不是说明,孟笙其实对他也是喜欢的?只是迫于在陆开桓身边,所以无法言明他的感情?
郎雨华心底起伏已不亚于惊涛骇浪,他几乎全身都在细细地发颤,几乎被这意外之喜冲晕。他抓着孟笙细白的手,坚定地道:“我会带你走的。”
孟笙此时头脑中只想着陆开桓生死未卜,郎雨华说的话他也没有细听,更无暇分心去想郎雨华脸上复杂的神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满心满眼只有一个陆开桓,将那桃枝从郎雨华手里接过后,放回匣中,然后抱着匣子起身:“快带我去找方玉生。”
郎雨华再看向孟笙的眼神宠溺而怜惜,他再不苦苦抑制他对孟笙的那份心思,因为他现在知道了,孟笙对他的心思,也是一样的。
所以,孟笙想要去哪里,他都会陪着他。
第六十二章·奔波
马车一路快赶至方宅,孟笙嘱咐郎雨华在马车里等他,自己匆匆跳下马车,直接推门而入,唤道:“方玉生!”
彼时方玉生正在房中躺椅上躺着,昏昏欲睡,孟笙推门,一股萧瑟寒风猛然刮进房中,将烧得正旺的炭盆都吹熄了。方玉生打了个激灵,被风吹醒了,半梦半醒地站起身来,膝上扣放的书随着他的动作掉在脚边,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方玉生,”孟笙扑上去,拽着方玉生的领子,眼底通红一片,“方玉生,你告诉我,殿下他是不是在突厥受了重伤失踪了?”
方玉生被完完全全吓醒了,他目光如融雪般冰冷,声音低沉:“谁告诉你的!”
“是不是,是不是?我就求一个答案,你不要骗我,到底是不是这样?”
方玉生微微低头,对上孟笙湿润的眼睛,那里面是一片无尽的迷茫和痛苦,让方玉生恍惚以为那是两盏布满细碎裂纹的琉璃,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碎裂开来,他又怎么忍心再瞒下去:“……是。但是孟笙,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你听我说……”
“我还要听什么!你们都知道,就只瞒着我,是不是?!”孟笙气血翻涌,眼前发花,竟是一口血从唇间喷出来,溅在胸前,血色散开,污了一身雪白衣裳,将方玉生也骇住了。但孟笙自己像是没有感觉似的,只低下头去喃喃自语:“只有我不知道,就只有我不知道……”
方玉生急道:“孟笙!你先不要急,你身子不好,寒毒毒性未解,大夫说过你要保持心绪平稳,不可大悲大喜的!再者,你现在着急又有什么用,能帮到殿下什么呢!他人远在突厥樊朔山,你这样不是反而让他担心吗?”
“方先生,什么心绪平稳?这个时候你叫我怎么心绪平稳、长命百岁?他若是不在,我又怎么能独活?”孟笙被血呛了一下,捂着唇连连咳嗽,“不过,你说的也在理,我在这里着急也没用,所以我要去找他,去突厥,去樊朔山。”
“你疯了!”方玉生又急又气,“你冷静一点好不好?你病得这副瘦骨嶙峋的模样,你怎么去!樊朔山那群人怎么可能不去找陆开桓?他们几千几万人都寻不到,你去了就能找得到了?再说,这也只是上京的流言,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形,谁也不知道,你怎么敢孤身前去?”
孟笙轻笑一声:“你拦不住我,我想去,自有我的法子……我最后再问你一件事,希望你也能如实告知,既然殿下半月前就已经失踪了,那今早送到王府上的那封他的亲笔信又是怎么回事?”
“唉!你这人!”方玉生挫败地重重叹气,“殿下每次差人带信回来,送到方宅的其实都是两封信,一封是与我互换京中各处情势与突厥交战形势的密信,另一封其实是给你写的,次次如此,我这里就攒着一大堆给你的信。他走前同我约定好了,他就怕像现在这样有个万一,怕你想不开,所以要我无论如何都先瞒住你,将信按时送给你,直到你能接受这个消息为止,再将真相告诉你。”
“与我猜的差不多,”孟笙点点头,面上最后一丝生气都被抽去了,“多谢方先生,先前多有不敬,还望先生不要怪罪。此次去突厥是我一意孤行,先生多次劝说,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后果如何和先生都再无干系。孟笙在这里辞别了。”
方玉生张了张口,一向伶牙俐齿的他在此时竟哑了,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看着孟笙孤独而决绝的背影离去。
门被关上,将呼啸的凛风都隔在了外头,方玉生跌回躺椅,看着已被吹熄多时的炭盆,有些后知后觉地觉出冷来。他怔怔地盯着炭块,心想,孟笙也真是够蠢的,为了一个人,不计前因,不问后果,这值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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