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狼心狗肺的小丫头片子,连血脉相连的骨肉她都狠得下心不要,一只耳环对她来说又算什么?
黄嫂连连应道:“欸,好。”
可人还没走出去,又听见后头一声,“还是给她留着吧。”
沈筵把棠园给锁了。
这座承载了两代人的惆怅、苦痛、爱恨难平、辗转反侧,一处钟灵毓秀的园子,在后来的许多年里,成为了沈筵就连乘车打这儿过都要绕路走的地界儿。
故事的起承转合总是难述详尽。
苏阑到伦敦后,从在独立寝室门前挂上她的英文铭牌起,她的留学生活也动荡而又流乱的开始了。
记得那天的开学典礼才散,苏阑躲在康河边的树荫下,小口喝矿泉水,有大使馆的工作人员找来,再三和手中照片确认后问,“您是苏阑小姐吗?”
“我是。”
他们拿出一块翡翠玉牌,“这是北京送来的,沈先生说您再赌气也罢,自己的护身符还是要揣好。”
苏阑脸上客套的笑不知何时收敛得不见首尾。
她面无表情地接过来,这还是去年秋末,他们上山西五台山时,沈筵为她求来的。
从缅甸空运来的老炕玻璃种,触手生温的玉质,暗刻上她的属相,住持亲誊了八字,放在佛前镇了三天三夜才成。
说来也奇了,往年病歪歪没个安生的凛冬,在这一年里,苏阑竟然连一句咳嗽都没有。
如今这块玉牌,又被沈筵遣专机送到伦敦,交回到她手中。
她手里紧紧握着这块玉,脸上也不知该作何表情,“他还说什么了?”
眼前历经百年烟雨的康河水流潺潺,苏阑问出这句时,口中却似有酒精入喉的辛辣和微苦。
他们只说了八个字,“酒停笙罢,情随风散。”
她不记得那天是怎么走回的教室,脑子里铰丝般的混沌,竟日陷在无处排遣的虚无感当中。
教授还在台上讲解枯燥的理论,苏阑望向窗外,恍然间才想起,《竹叶舟》里头不是有段戏文:“分明是一枕槐安,怎的倒做了两下离愁?”
她撑着头倏地笑了。
*
2018年秋。
苏阑在交流结束后,过程非常曲折地考入三一学院读经济学博士,又一路熬到了博三。
算起来,她离开北京,已四年有余。
比起在P大念书时的谈笑有鸿儒,Cambridge留给她独处的时间更多,在这个安静、古朴又庄严的小镇里,苏阑才算读懂了立身之本四个字。
虽然每天只睡四个小时,文献多得永远读不完,课听着听着就跟不上。
不时还得接受从各地知名学府涌来的神仙同学的降维打击,在Due前疯狂透支健康已经成为恶性循环,可偏偏还要在人前展现出完美兼顾学习、社交和求职的十全形象。
好多次凌晨两点从图书馆出来,苏阑就在想,也许压垮她的根本就不是学业。
真正让人崩溃的,是时时刻刻,不能倒塌的人设。
每当这种时候,她就会没来由地想到沈筵,想起那个混蛋。
如果沈筵在,他会怎么说?
他一定很温柔,会轻柔地摸着她的脑袋,父兄式的口吻:“你其实可以选择做自己,且不需要为此感到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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