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怎么样?”母后问她。
韦娘一抿嘴:“好。不愧为名父之子。奴婢昔年见过他哥哥,不料今日见山外青山。”
母后整个人都瘫在塌上,宫女们上去服侍,她有点不耐烦地挥手挡开了。“你们都下去。”她对下人说。
过了一会儿,殿里静悄悄了。母后才对韦娘说:“这个孩子可怜。我本来不管建安长公主怎么说,是准备要选华鉴容的。但是最后,我还是舍不得鉴容受苦,只好委屈王览这个我不熟悉的男孩了。”
“娘娘。”韦娘辛酸的看着她。
“我的日子不多了,王览好像太善良。事到如今也没有余地了。”母后苦笑了。我连大气都不敢出,面向母后。
母后想了想,不知对韦娘还是我说:“我听说,王览十二岁的时候。当今太傅何规当着他父亲王铭的面问他,可有什么理想。你知道他说什么?”母后顿了顿,干笑了几声:“他回答说,我愿读万卷书,种一池荷花。”
“是不是特有意思?”母后目光炯炯,眼睛只是盯着昭阳殿外的一方碧蓝的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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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秋雨之日
秋天来了,这一年的秋常常下雨。
连绵的雨丝就像父皇的心情,惆怅难解。父皇不再临幸任何嫔妃,朝廷内外万千双眼睛时刻关注着皇后寝宫的每一丝变化。
母后对着雕花的木窗念叨:“这雨怎么老不停啊?把我的精神都抽没了。”她已经不能起床,但是每天父皇下朝回来前,她都挣扎着要宫女们帮着梳好头发,因为她的脸色苍白,她还常常薄施脂粉。出于天生对美的直觉,她嘴上的蔷薇膏,红的恰到好处。
父亲终日看着母亲,一点没有厌倦的样子。他真正温存的时候,眼里有水光浮动。他在母亲的床前稳当闲坐,好像如此已经千年,还可以等待千年。母亲说笑的时候,父皇时常会脸红。
母亲的面容,是亘古月下的第一朵花蕾。
父皇的脸红,象少女梦中的东方霞光。
他们是至高无上的夫妇,也早已过了怀春的年纪。
我还不能领悟浪漫,但是一个小孩子也可以感动的。
王览这位年少的吏部尚书,得到了满朝上下的称赞。他如磁石一样吸引着年轻官员,温玉那般熨贴着年老的文武鼎臣。何太傅对我说:“王尚书尚在总角,臣就认识他了。他做吏部这个位置,裴楷清通,王戎简要,集于一身。不出十年,天下就没有遗漏的人才。”华鉴容说过,太傅虽然古板保守,但是只说真话。不谄媚,也不突出,就是这个鸿儒的风格。正因为此,他得以在历次的政治风波中保全,而朝廷的党派之中也需要这样中庸的性格缓冲。
王览出入宫禁,带的随从很少。繁忙的事务使他没有空闲周旋人事,但很快他成了宫人们的新宠。他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一个简单直白的眼神,都会使人如沐春风。每一天我下学以后,他都会到东宫来和我说上个把时辰的话。他还代替了鉴容给我解答问题。他的说法别致,知识也渊博,我想鉴容在场,也会佩服。有时候他也跟我闲聊,或者给我讲故事。他的语音委婉如江南小桥下的流水,听的人舒服。真好象品味了谷雨后的龙井新茶,心头舌尖都清爽。
我从南书房出来的时候,韦娘竟然不在。紫兰和阿松两个心腹陪我在回廊里走,那雨滴顺着廊檐嘀嗒嘀嗒的,有诙谐的韵律。
“韦姑姑怎么了?就是后宫里的宦官和她说了几句话,她就那么急匆匆地说头疼,先回东宫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她那样。”紫兰说,秀气的眉宇微蹙。
阿松马上插话:“那个宦官好像是西六宫的——我可以肯定,平日韦姑姑对西六宫的几位老太妃都很上心。”她的豌豆花一样乌溜的眼睛一转,凑近我说:“殿下,这几天都说西面涵春殿的林太妃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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