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薄灯轻啐,“举近点。”
师巫洛醒悟过来,坐近车厢,斜横竹签,把肉片递到仇薄灯口边。仇薄灯微微低下头,细细地咬在金黄的肉上,油脂薄薄地沾到他洁白的牙齿上,含过红纸的唇抿合,如瑰霞揉碾。鬓边的鹡宇鸟银钗微微摇晃,流苏斜垂,光影透到师巫洛的手背上。
柴木燃烧,发出细碎的噼啪声。
篝火上不断有暗红的火星爆开,被风卷起,卷向暗沉沉的天幕。行荒的人们分散在篝火边,男人们灌着烈酒,妇人们捧着粥腕,孩子们或笑或闹。
火星明灭。
“好了。”
仇薄灯就着师巫洛的手,含了口清泉,漱了漱,放下车帘。
“我要睡了。”
师巫洛把酒盏里剩下的清泉浇在木柴堆上,把熊熊燃烧的篝火弄暗一些。他收起酒盏,低头看着手背靠近虎口处的一抹红色。
刚刚仇薄灯咬走最后一片烤肉时,唇上的纸红擦到了他手背上。
远处。
说书人讲完最后一个故事,放下七弦琴。
行了一天路的走荒人多也填饱了肚子,女人们拉住孩子的手,钻进马车里休息,男人们靠着马车守夜。就算穷到连马车也买不起的流民,也会有木头、麻绳和轮子做个简陋的板车供自己的女人和孩子睡觉。
一辆车便是一个小小的家。
师巫洛指腹轻轻压在手背的那一抹水红上。
他靠着车厢,守着他的世界。
车厢里的人不轻不重敲了敲木板。
师巫洛起身,拨开车帘。
马车从外面看朴素简单,里面却别有洞天,不仅有矮案,明烛,暖塌铺设锦衾。如果左月生见了铁定会心痛得窒息,明烛燃的是迷毂烛芯,暖塌取的是西洲的烟雨木,锦衾用的是北玄成的寒蚕丝,每一样都是修士们万金难求的天材地宝。
——如果这也叫“舟车安身”,那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奢侈的舟车了。
便是最豪奢的世家,也做不出这么暴殄天物的事。
烛光不刺眼,把马车内部照得奢靡迷蒙。
透过充当隔帘的博石珠串,隐约可见绯纹罗裙的“大小姐”坐在暖塌上,对襟盘丝扣的雪裳松散,露出一节伶仃的肩骨。银钗被拔出,随意地扔在厚毯上,云鬓半散,漆黑的长发蜿蜒过素白的肩。
“解不开。”
仇薄灯放下手,不再徒劳无功地试图拆繁复的发髻。
师巫洛无声地笑了一下,掀起帘子,也进到马车里。
仇薄灯微微低头,任由师巫洛解开被他弄乱的发髻。因为女子的发髻复杂,师巫洛在给他解头发的时候,手指不时会擦过头皮。师巫洛体温向来有些低,手指微凉,接触到头皮时感觉便格外明显。
“好了。”
师巫洛散开最后一缕,习惯性地替他将有些散乱的头发梳了梳,一起拨到背后去。
他的手忽然顿了一下。
因为刚刚仇薄灯的一通折腾,有几缕头发散到肩膀上,缠到了衣裳盘扣上。被他一拨,原本就松松垮垮的上裳就滑了下去,露出大半明净的肌肤。
“十巫之首呢,真得在火边才能守夜?”
仇薄灯只拆了发髻,雪裳未解罗裙迤逦,耳边两颗孔雀石在烛火光里轻轻摇晃。他抬起眼,眉梢带笑。
师巫洛俯身环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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