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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律眼里那种显少见的灼人目光让舒害怕,似乎要把她烧化了,“说!直到什么!”
嗫嚅着,唇上留的泪痕像一道小小的伤口。她已经遍体鳞伤了,又要剖开一道旧伤给他看。会有多疼,她不知道。抓住被角的手指一根根被他掰开,不许她再有任何逃避。“发生什么了,告诉我!已经五年了,现在就告诉我!必须告诉我!”子律异常矛盾痛苦,推开肩上的被子,几乎把舒逼近床脚。不容丝毫退却,拖着她坐起来,拧开台灯,抓住她的手腕,命令着,审问着。
“说,不管什么事,告诉我!你家里到底怎么了?”见到她的泪,改而缓和些口气,听起来却依然急躁烦乱。
黑色的背景又在舒脑海里闪现。她讨厌冷色,从很久以前就开始讨厌。而这一切子律都不知道。
“他……继父……他……”
“他怎么了!”很冷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病房四壁引起了回声,两个人心里受了极大的冲击,本来被他抓着手腕,舒却慢慢挣脱,低头解开自己领口的扣子。
突出的锁骨,之后是白皙皮肤上隐隐的血脉,她并不丰满却盈盈一握的胸口,之后,侧过身展现在她面前胸口的红痣。他对那颗痣很着迷,舒知道。可她却很那颗痣。
子律迷惑了,被搞糊涂了,只能跟着她的动作胡乱猜测。几番病下来,她瘦了很多,胸口的骨骼脉络清晰。可见到她在病里,他竟然依然有克制不住地占有欲。
舒低下头,一滴泪落在病号服的袖拢上,咬着嘴唇,抓起子律的手触到那颗痣,仰起脸,鼓足所有的勇气,道出了心里藏了多年的伤痛。
“这……其实不是痣……是他……用烟烫的……”
她的声音抖得厉害,短短的句子竟然说了很久,红了的眼角溢出更多泪,好像多年前第一次被欺辱时,恐惧而懦弱的独自躲在角落那样无依无靠。
“开始……只是常常动手打,也打妈妈,后来就特别爱打我,总打在不容易被看到的地方,继父说是我把哥哥克死的,我和妈妈都是白虎星,都是克夫命。然后,情况越来越糟,妈妈不在的时候,他不光打……最初,我以为只是让他出出气,忍忍就过去了,也不敢说,可后来,我实在忍不下去……”
“他怎么你了!他……”子律脊背上的寒毛都竖了,脑子里只有一种最不堪的想法。她被禽兽一样的继父蹂躏或者侵犯了,只要想到那样的场景,他整个心口被刺穿一样的疼,理智被疯狂的愤怒掩盖,握紧了拳捶在床头柜上,纸杯倒了,水漫洒在桌面上,可另一只手指,还捧着那颗痣,贴着她微凉的胸口。
他从没想过迷恋了五年的痣,当成心口的爱意样眷恋的,竟然会是她的伤口。
“他没有……”
舒胆怯的握住子律的手,好想他离开那晚那样,怕被他甩开,这次他没有,只是一把抓起她的手,似乎要检查她身上是否还有当年留下的伤口。
“他……他……”子律不知道怎么问,但是他必须知道,他受不了她遭受过这些,他一分一秒也受不了。
“就差一点,好在我逃出来了……我逃了。那天妈妈不在,他想……我跑了,我太害怕了,我抓了东西砸他……砸在他头上……摔碎了……是哥哥的骨灰坛……碎了……我真的不知道……全碎了……”
舒再也说不下去,抓着衣摆紧紧包着自己,蜷起身子。停在她胸口的大手没有离开,只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残忍的捏疼她,在她以为他要离开时,把她带进怀里,他抵在她头顶,松了口气,又被另一种怜惜抓着不放。
咬着衣角,咬着嘴唇,黑暗的影子依然褪不开,舒很害怕,她心里只剩下害怕和深深地歉疚。本来青涩懵懂的感情,最后就剩下落在周身的骨灰。哥哥去了,她觉得自己也脏了,被继父那双手碰过,被他用暴力虐打,烙印在胸前的伤疤,永远不再褪色,提醒那段过去。
五年,逃开了,也只是暂且偏安龟缩在角落里,其实心里的伤口从来没有痊愈过,轻轻碰触就会流血。即使哭,都是奢侈的,没有人能懂。
“你为什么……早不说……”断断续续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子律托着她哭湿的脸,在苍白的颜色以外,找到五年前那个在他怀里哭泣的小女孩。
那一晚他对她做的一切,他恣意而为谋求快乐,给她造成的只是进一步的伤害。他记得她的反抗,她的眼泪。她还是傻,把爱放在嘴边,又不敢问出来。那时候他不爱她,就是被她吸引,想占为己有。可现在不一样,占有了,心里却像无底洞一样得不到满足,反而越来越空虚迷茫。
“孩子呢?孩子的事,为什么不让我知道!孩子也是我的!”
她停下来怔怔的望着他,继而慌乱的开始摇头,抓着他的手臂不停的摇,指甲扎进手掌里。
“我要……我要他……我要他……我要他……”
一切都是错的,她的错,他的错。
“那为什么……”
子律不接受这样的解释,那个无缘谋面的孩子和她无助悔恨的哽咽形成了太大的反差,他推测痛苦的,和眼前她的反应全然相关。
“我要的……可医生不允许……我之前吃过药……你……你走后我病了……我吃药了……之前那次也吃过……还有扎染的染料……医生不允许……我想要的……律……我真要他……”
推开他的手,被他面上凝固的表情刺痛,内心所有的伤口一时间一起爆发,舒倒在床上,把脸埋进被子,不可抑制的痛哭失声。二十多年的生命里,拥有过的快乐并不多,那个孩子就是全部。是他们五年生活里最弥足珍贵的结晶,可却失去了。他不理解,他一定不相信。
手抓不到东西,周遭的一切都是冰冷,又意外地被紧紧握住,睁不开几根烫人的手指。舒哭湿了被面,像个受伤的小兽缩在床角,以为一切只能结束时,被倾轧过来的胸怀团团抱住。
他的胡子刺痛了她的额头,可贴在他脸颊边,说不出一个字,只想哭。即刻被他抛下,或者博得同情都不是她想要的,她只想好好靠在他怀里哭,有个温暖依靠,为自己,为那个错失的孩子,好好哭一场。
子律说不出话,他自己心里也很乱。
也已经凉了,他叹息,痛苦,索然到最后,只想确定她依然在怀里。两个人靠在床上坐了很久,最后她哭累了,笑不出声了,他只能抱着她躺回去,帮她拉拢敞开的衣摆。手探进去,看到那颗痣,视线就离不开。指尖碰触,感觉到她瑟缩的发抖,反而固执的抚弄起来,红色的伤疤,慢慢从她心口,染到了他身上。
拢过来的手臂带着消毒水的味道,她手背上点滴的痕迹依然明显,子律恨她隐瞒,恨她不快乐的过去,恨伤疤,恨她生病,恨她不能保住孩子。恨到最后,却低下头埋进她怀里,深深咬住那颗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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