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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很奇怪:野马还是黑马?
无论费聿铭三个字会否出现,卿卿心里始终担忧着小虎的病情,打电话问糯米,她也说不清楚,又不敢贸然联系小虎家里,卿卿养病也不踏实,几次想去学校,都被家人制止了。
好像是心有感应,周五晚上吃完药,卿卿正在房里挠发痒的痘疤。穆洵进来,一拍被子,把一部免提座机塞到她手里。
“你的电话。”
卿卿探个脑袋出去,脑门上有汗,指着电话小声问:“谁?”
“不知道,是个男的。”穆洵交代完,也坐在一边一脸好奇地听。从小时候起,只要是男同学给她打电话,他都会很好奇,偶尔还有点儿不放心。
“您好,我是穆卿卿。您是……”
“你好,我是费聿钦,费小虎的爸爸。”电话彼端是陌生的男人声音,很客气,说的是中文,又不是很标准,顿了一下才继续,“没有打扰您休息吧,穆老师。”
“没有。”卿卿准备不足,记挂的心事又翻了上来,静静地等着费先生说下去。
其实她对小虎爸爸的印象不是那么深,小虎刚送来幼儿园时见过他两面,后来就没怎么出现过,都是费家阿姨或者费太太接送。类似费家的情况,卿卿在学校里见得多了,爸爸忙,妈妈也忙,从费家帮忙的阿姨嘴里听到一些事,她一直记在心上:先生工作忙长期出差在外,费太太独自一人忙不过来,只带着大儿子小龙过,后来又和朋友合伙做了番事业,就忽视了放在爷爷奶奶身边的小虎,等接回身边时,小虎已经有了轻微自闭的倾向。虽然家人希望亲人团圆能对小虎有所改善,可帮助并不很大。孩子的心门关上了,光是平日里陪在他身边还远远不够。
“您好,费先生,小虎怎么样了?”卿卿惦记孩子,从床上起来推着穆洵出去,反手关上了门。
“就是为这件事要麻烦您,如果方便的话,您能不能过两天来家里一趟?小虎想见见您,这次的病拖了很长时间,到现在也没好,我们的话……他不是很听,谁也不想见,总是提起您,所以……”
“病得很重是吗?”小虎落寞孤单的身影在卿卿脑海里出现,偶尔他会独自待在班上的角落里,手里拿着一个别人玩剩下的玩具,很长时间不和人说话。带他去心理辅导老师的小教室他会怕得不肯离开她身边,紧紧地拉着她的裙角,挂着泪珠,一脸哀求的样子让人心疼。
他是男孩子,有女孩子的敏感脆弱,也有别的男孩子比不了的成熟。他会把在做饭课上烤好的第一块饼干放在她办公桌上,还会在起床后,规规矩矩地叠好被子穿好衣服,不让别人帮忙系鞋带,还曾经在刮风天她做duty的时候偷偷跑去门后给她拿围巾。卿卿对糯米说过,小虎这样的孩子需要人多付出,也值得人多疼惜,他心里有小小的伤口,只要愈合了也就不会再自闭。有朝一日能开朗起来,他会比别的男孩子都出色。
“比我们想的严重……”费先生的话打断了卿卿的回忆,“当然,如果实在不方便也没关系,我知道您也在休假,您看……”
“没关系,我去,我能去!”卿卿想都没想就应下来,她迅速找来纸笔抄下费家的地址电话,又把小虎的病情问了个仔细。
“谢谢您。”说到最后,费先生沉默了一阵,“我们……以后一定多陪陪他的。见面再细谈吧穆老师。”
“好的,您也不要太担心,小虎会慢慢好起来的。”
挂上电话,卿卿不顾自己刚刚才退烧,就披了毯子跑下床给小虎搜刮礼物。她从书柜里抽出两本自己很喜欢的童话——《野兽出没的地方》和《我的壁橱里有个噩梦》,找到一盒没拆封的彩色铅笔,又下楼央求张妈到时候帮忙烤一大块胡萝卜蛋糕。
其实约定时间在隔周,可卿卿因为很期待,连着两个晚上都没睡好。为了能够争取家人的同意,她一心一意地养病,除了吃药就是睡觉,脸上的药膏一次也不忘记抹。到了去看小虎的那天,卿卿的病已经好了很多,虽然脸上还有一些淡淡的疤痕,也瘦了一些,偶尔还会咳嗽几声,但总算是大好了。
出门前,她对着镜子好好儿粉饰了一下脸上的疤痕,又找来头巾和墨镜戴上,有点儿欲盖弥彰的样子。穆洵在卧室摆弄游戏软件,追到门口问她要不要送。卿卿摆摆手,抱着盛满礼物的小篮子,告别了爷爷奶奶就心急火燎地上了路。
小区里和风暖阳,秋高气爽,还带着夏日的余热。
卿卿沿着香槟小镇漫长的绿荫路边散步边想事情。病过一场,她多日不见阳光,此刻觉得格外惬意。风过树枝款摆,几朵零星的槐花飘落在身上,抚去了心里不少涟漪。卿卿念起小虎,好像心坎上最细腻的地方被触及,老忘不了第一次见小虎时的情景:他由费先生费太太领着,换上了幼儿园制服,提着小书包,站在走廊里不肯进教室,默默落着泪。费太太松开手蹲下抱他,他两颗大大的泪珠就滚在费太太披肩上。小虎是缺乏安全感的孩子,所以卿卿才选了《野兽出没的地方》和《我的壁橱里有个噩梦》,这是两个小男孩战胜恐惧的故事。
卿卿心里又酸又暖,走到香槟小镇门口时,已经微微出了些汗。她把围巾松开一些透了口气,正准备看时间,远处适时地响起了喇叭声。
寻声望过去,卿卿毫无准备地对上鲁迅似的根根黑发,当场怔住。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和小虎的叔叔又见面了。费先生在电话里说的“司机”就是他?上次的记忆潮水般涌上来,在他车后摔倒,跟他在园长室会面,产生误会,还有……
很多记忆交织着,卿卿做了一个深呼吸,暗暗鼓励着自己不能当逃兵,然后不情愿地向着黑色悍马走过去。
费聿铭没有摘墨镜,还是一贯的冷漠,第一眼让卿卿又加深了他高高在上的负面印象。在幼儿园里,她见过很多有钱有权的家长,不管别人的位置多高多重要,作为老师她总把自己摆得和别人一样,绝不看轻自己。不管网页上说他是“黑马”还是“野马”,不管他是王子还是贫农,在她眼里,不过是个普通的学生家长而已。
卿卿振作起来,鼓足勇气站到费聿铭面前。意识到身形上的极大差距,她踮起脚尖,让自己看起来高一些。她穿着平底鞋勉强到他肩膀,说话都要仰着头,虽然显得势单力薄,却有她自己的坚持。
费聿铭还算绅士,摘了墨镜主动问好。
“穆老师好。”
“你好,费先生。”
这次握手是她先一秒松开,虽不能尽释前嫌,但卿卿不会带着偏激去评判一个人。
而费聿铭却很自然地评价起卿卿,就从她一身打扮开始,越看越皱眉。
开始他以为是个卖东西的乡下姑娘,直到发现两条标志性的辫子荡来荡去才确认是她。手里抱个小篮子,系的头巾和衣服上的花纹又像打翻的调色盘一样乱,都不是他偏爱的冷色调。上次她留给他的印象并不好,鲁莽而稚气的女老师,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这次也差不多。费聿铭注意到她脸上还有没褪净的水痘,显得滑稽可笑,可那副刻意板起来的面孔上,又分明写着不许小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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