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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这次换你来教我吧。」言采眉头一动,低声说。
「在我们都没死之前……」谢明朗又一次微弱地笑了,「两年里我已经想好了,还在想怎麽找个机会说,呵,没想到会是这种狗血的场合……言采,我现在睏了,你让我睡一会儿。明天再说。」
「好,你睡。」
谢明朗闭上眼睛之前又看了眼言采,他觉得自己眼花,笑笑说:「奇怪,原来车祸还会让人视力也跟著出问题。我怎麽看见你有白头髮了?」
言采倒也一愣,才跟著笑了起来,站起来,离谢明朗远些,也好让那些新生的白髮一并远离他的视线:「没有的事。看来你是睏得狠了,快睡吧。」
天亮的时候潘霏霏去医院看谢明朗,她看见两个人都睡了,手握在一起,姿势看起来都很僵硬,绝不是什麽舒服的睡法,但是表情安详,睡得很熟。
后来谢明朗伤好了,临时租的房子也退了。再后来是戏剧节,言采因《小城之春》第一次拿到戏剧奖的提名,几个月来第一次重新曝光在荧光灯下。
很多记者在等著言采的到场,不约而同地想围追堵截也要逼出个态度来。这样想著,言采的车到了。
当看到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时,黑压压的媒体席和影迷区,反而静了一瞬,接下来才是含义各不相同的叫声。谢明朗看著闪光灯,手一下子汗湿了,言采察觉到,扭头看他,发觉他领结不知何时歪了,就倾过身帮他调正。同时低声说:「下次摄影家年会,是不是不需要正装出席啊。」
谢明朗本来还脸色发白,听到这句话之后蓦地笑了:「是啊。」
他们牵著手往颁奖大厅走,言采一直在笑,就像他每一次走红地毯时一样,后来谢明朗适应了那些刺眼的光,也开始微笑。那些光依然让他不舒服,但是看著前方,他知道,这些浮光散去,就应该是人生了。
FIN
第20章番外一:天起凉风
和相熟的面孔笑著打过招呼,谢明朗在老位子坐下,又一次看见那个人。
那段时间他去酒吧去得很频繁,太阳落山之后总会过去坐一坐。那家酒吧受到好几本旅游丛书的大力推荐,来的客人除了世界各地的旅行者,就是和他一样在肯尼亚暂居的异乡人。有的时候他只坐下来喝杯酒,和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閒聊一番,再各自散去;有的时候遇见合适的人,酒店或者对方的住处,一夜也就过去了。不管怎麽说,都好过在房子裡对著电脑和电视发呆。
几天前他就发现了那个年轻人,亚洲人的长相,很可能是同胞,面孔陌生,但讨喜,坐在酒吧的角落裡,时不时往自己这边瞟过来,眼睛好像会说话。他的目光虽然跟著谢明朗,但从来不曾过来搭话,前天谢明朗和别人出去的时候顺便往那个陌生人的方向看了一眼,收到对方微微诧异的眼神,那个时候他正在应付别人,见状只是笑了一笑,再没多管。
谢明朗要了一杯淡酒,握在手裡还没来得及喝,忽然那个今天自他进门悄悄看著自己的年轻人站了起来,沉默地走过来,直到近了,才微笑著说:「旁边有人吗,我可以坐吧?」
他说的是英语,有一点口音。谢明朗这非洲的一年多裡认识了各种各样的人,有同行,也有旅行者,对于分辨口音已经很在行,听到之后也客气地笑了,用中文说:「没人,请随意。」
年轻人就坐下来,要了一杯和谢明朗一样的酒,短暂的寂静过去之后,他开始向谢明朗搭话。
异国他乡,很久没有碰到说母语的人,所以即使很清楚年轻人的意图,谢明朗还是没有任何犹豫地加入了这场对话中。半杯酒喝完,谢明朗已经知道那个年轻人是大学刚毕业的学生,在找第一份工作之前决定出门旅行一番,首站是约旦,再以色列,接著过红海到北非,又因为喜欢野生动物,一路南下来到肯尼亚。
说到后来,年轻人的手滑到吧台下面,有意无意碰著谢明朗的大腿。谢明朗看著对方乌黑的眼睛,在不甚明亮的光线下隐隐发光,又好像上了上好的釉色,他不由得笑了。果然在说完又一个话题后,再一次地简短的停顿过去,那个年轻人扬了扬眉毛,问:「我前天看见你和别人出去,今晚有伴吗?」
「目前没有。」
「这样啊……」
对方的手忽然停在谢明朗腿上,隔著衣服传来热度和虽然不熟练但意图已经很明显的挑逗感。谢明朗放下酒杯,转向他的方向,摇头的同时乾脆地拒绝:「我不和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过夜。」
年轻人颇为惊讶,愣了一下说:「……前天那个人你也认识?」
「一起工作过。」谢明朗答完之后,想问对方究竟在酒吧裡待了几天,又看到了多少,但很快觉得这些实在无关紧要,就再没开口。
这个回答让年轻人垂下肩膀来,脸也低了下来,手很自觉地收回来,搁回吧台上,握著已经空了的酒杯,很轻地哦了一声。
谢明朗忍住莫名其妙浮起来的笑意,又要了一杯酒,喝完之后站起身来:「我先走一步,再见。」
他往门口走的时候年轻人也站了起来,似乎是犹豫了一下,还是跟著谢明朗身后也出了门。谢明朗起先没有理他,坐进车裡之后,目光一瞥,看见年轻人目光闪亮地站在几步之外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谢明朗一瞬间好像觉得自己正在看一隻守在灯柱下面眼睛忽闪忽闪的大型犬类,这让他真的笑了,同时觉得其实并不讨厌这个年轻人,于是他摇下车窗:「你住哪裡,我可以载你一程。」
一路上都很沉默,在等待某个路口的红灯时,年轻人忽然凑过去亲吻谢明朗。他们都在酒吧呆久了,身上带著各种烟草混在一起的气息,口腔裡则是酒精味。年轻人的手一开始还很谨慎地按住谢明朗的肩,后来随著亲吻的深入,慢慢扶上了后颈,手心的汗意带来潮湿的热度。
后来绿灯亮了,谁也没有留心,等到红灯再一次灭掉,谢明朗推开他,同时听见对方依依不捨地笑问:「你真的不需要一个伴吗?」
这次谢明朗没有拒绝:「也好,那就去宾馆吧。」
他却摇头:「我住青年旅社,不是单间。」
「那就临时找旅馆好了。」谢明朗看了眼手表,随口就答。
年轻人忽然搭住他的手,有点固执地说:「非要去宾馆吗?」
露水姻缘而已。谢明朗不免冷淡地想,嘴上却说:「难道你想在车上做?真可惜,我已经过了可以这样折腾的年纪了。」
这句玩笑话并没有让对方笑起来,他朝谢明朗身边坐近一些,手指在谢明朗的手臂上游走,声音很轻,但怎麽听都带著诱惑的意味:「不可以去你那裡吗?」
他盯著谢明朗,目光依然固执,有点不屈不挠的意味;谢明朗看了看他,勾起一个笑容来:「可以。不过到时候你来换床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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