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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什么时辰了?”黛玉翻身,睁开双眼,黎明时分屋子里尚有些黑暗,紫鹃模糊地身影站在床边。
“大总管派了软轿过来,说王爷的车已经在西园门等着。姑娘醒了,就请起身过去呢。”
“那就起吧。”黛玉坐起来,换了简单的家常衣衫,头发随意绾住,只用清水洗了脸,丫头们递过细盐和小牙刷,她细细的刷了牙,漱口毕。扶着紫鹃的手,慢慢的出了屋子。
水安吩咐,只需紫鹃带着两个小丫头跟着,余者一概留在家里。
上了水溶的车,但见水溶亦是一身家常衣衫,慵懒的靠在车内的榻上闭目养神,听见她上车,方睁开眼睛。黛玉便欲在一侧的垫子上坐下,却被他拉过去,“你定是没睡好,且在这儿歪着养养神,等到了地方再好好休息。”
在挣扎没用的情况下,黛玉一般不会跟水溶计较这些小动作,因为她知道,此时若是拧着他,只能适得其反,倒是让家人暗暗地笑话。于是乖乖的躺在榻上,故意不往里去,一个人占住整个榻,翻身向里,打了个哈欠说道:“我困得要死,你且容我好好地睡一会儿,别来烦我。”
水溶听她这样说,便没有办法,只得自己靠在一边的锦垫上,闭目养神。
马车一路不紧不慢的走着,出了城门往北拐,又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拐进了一道小山坳,山路崎岖,马车有些颠簸,黛玉便被摇醒,睁开眼睛,看见一道金色的阳光透过车窗帘子照进车里来,水溶已经不在里面,空气中尽是山林清新的空气。
黛玉扶着边上的矮几,把车窗帘子掀起来,往外看时,果然翠荫浓密,空山鸟语,是一个极为幽静的所在。水溶跟在马车一侧骑着马,正一副好兴致的感受着山林里凉爽润泽的空气。似乎有心灵感应似的,黛玉往外看时,他也回头看车,二人目光相遇,却想多年的知己一般,平静而温馨。
“醒了?”他淡笑,一脸柔和的表情,跟京城里的北静王判若两人。
“嗯,这是什么地方?难得如此僻静。”黛玉舍不得收回目光,依然看着外边的参天大树。
“这是京城北郊,这小山的后面有一块洼地,大概几十亩,前几天我偶然发现,觉得很好,便花了极少的银子买下来,休整了这三五年,如今却也算是一处不错的休养之所了。再等会儿就到了。你若是嫌车里颠簸,就出了跟我骑马,怎样?”
“骑马?”黛玉诧异的笑笑,然后摇头,“我还是坐车好了。”
水溶也不难为她,只淡淡一笑,继续仰头,眯起眼睛,似乎是在欣赏浓荫缝隙里投过来阳光。
这是一座小小的庄园,几十户农家房舍,围绕着一座三进三出的院子,庄园背靠一道山岭,前面一条蜿蜒的小河,四周都是原生的林木,乍然到此,只觉得这不过是个小小的村庄而已,而事实上,这里是水溶精心建造的一处静养的所在。
黛玉在院门口下车,门口一个老妇人带着十几个家人已经在门口恭迎。水溶只叫那老妇人:李妈妈。黛玉便猜测,这应该是他的乳母了。
李妈妈捕捉痕迹的打量了黛玉几眼,目光淡淡的,看不出什么表情。水溶也不跟她多讲,只说这是老王爷故交之女,来此散散心。
李妈妈便上前见礼,口中以:姑娘相称。
水溶便说饿坏了,早饭预备了不曾。李妈妈立刻回道:“昨儿主子打发人来说,奴才今儿早起便预备了饭。主子请里面宽坐,奴才去传饭来。”
黛玉随着水溶踏着青石板甬路进垂花厅门,又往里走了一进院落,方在正厅落座。这里的家居摆设俱是原木色,简介大方,亦没有繁复的雕刻花样,只是以实用为主,拙朴中透出一种原生态的惬意。黛玉越看越喜欢,不觉一处处细细打量。
“喜欢这里吗?”水溶见她喜欢,心里十分高兴。毕竟他所接触的这些人,个个都生活在富贵窝里,对这些拙朴的东西,都是心存鄙视的。如今黛玉能这样打量着屋子,可见她是摒弃荣华真正的目下无尘之人。
水溶当初选了这个地方,就打定主意把这里的每样东西都按照平民百姓家的生活打点,这屋子里一应股东摆设,一件没有。只是那边黄杨木井字阁上,看上去也不过是几个粗陶罐作为摆设,实际上,那几个粗陶罐都是母系氏族时期的粗瓷器,上面抽象的图腾和甲骨文字,鲜有人知晓。
黛玉被那几只陶罐一下子吸引了,便起身走过去,立在那里细细的看。
“你认识这个?”水溶也起身,踱步走到黛玉身边。
“不认识,只是觉得这上面的这些符号很有趣,小时候见过父亲摆弄一些东西,上面的符号跟这些很像。父亲说,这是我们祖先的文字。”
“是啊,这是我们最早的文字。”水溶笑笑,“可惜现在很少有人知道它们,更不用说辨认了。”
“只是很少,世间应该还是有人懂得这些的。只是我们无缘认识罢了。”黛玉摇摇头,心想,如果父亲活着,应该会知道一些,可惜当初自己六岁离了父亲进京,后父亲病重方回,几个月的时间一直都在侍奉汤药,哪里还有闲心去研讨这些东西?
“你的话也是,不过我们还算是有缘人,家父和令尊对这个都十分喜爱,也有些研究。这几样东西,便是令尊当年送给我的。”水溶一语惊人,黛玉回身,看着水溶,一阵愕然。
若说水溶说谎,黛玉是不信的。因为在她的眼里,水溶是有些可恶,他自大,狂妄,对下人冷漠无情,整天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似乎天下事都引不起他的兴致。但说谎,他还是不至于的,尤其是牵扯到父辈的事情,水溶绝不会说谎。这是一种简单的信任,藉此,黛玉相信了水溶的这句话。
“你不觉得奇怪吗?”水溶见黛玉只是愕然,之后便是一脸的平静,于是奇怪的问道。
“父亲是有先见之明的。这些东西给了你,总比给我好。”黛玉轻轻一笑,这些东西若是给了自己,如今恐怕早就被卖到爪哇国去了。那些人不是傻瓜,是不会允许自己私下留着这样的东西的。
“你的淡然,总是让人无措。真真是个与众不同的人。”水溶伸手握着她无骨的小手,叹了口气,转身去饭桌前做好。
一桌子简单的饭菜,鱼肉青菜十分简单的搭配在一张桌子上。没有细粥,没有碧粳米胭脂米,碗中是白米饭,但却隐隐的带着一股米香。
“吃吧,这是这庄子上自己种的稻米。北方的稻子与南方不同,北方一年只熟一季,这米却比南方的更香。而且这原也是我特地寻来的香稻,与一般的稻子不同。”水溶说着,先把一桩原色竹筷递给了黛玉。
黛玉看看手中崭新的似乎还带着竹子清香的筷子,心中微笑,原来摒弃了那些繁杂的工艺,连一双筷子都看着可亲。
这一顿饭,是黛玉有生以来用的最香甜的一餐,她几乎吃了一碗米饭,还吃了些蔬菜,水溶又剃了鱼肉给她,说这是现捕上来的鲫鱼,汤虽是最好的,肉也要多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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