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一听,眼睛不由得沁出微红,喉头也有些涩,一时竟说不出话。
“好不容易回来了,外祖父何必又要说这些丧气话。”顾清稚见气氛不对,连忙调和道,“您吉人自有天相,这么多年的风霜雨雪不是都过来了?您有气运加身,不知是您奈何不了严阁老,还是他奈何不得您呢。”
“又说胡话!嘴里没个正经。”徐阶瞪她,指了指见底的茶壶,“去——把茶倒满。”
顾清稚乖乖去倒,耳旁传来徐阶和张氏的低语:“这段时日我不去上朝,跟圣上递了称病的条子,在家里好好将养。若是严家有人来探望,你态度要更恭谨些,莫要让他们瞧出苗头。”
张氏点头:“也好。避避风头,免得严阁老一直盯着你,咱们过好日子比什么都强。”
“咱家三郎下月的婚事筹备好了?”
“早就八九不离十了,只等那陆家大娘过门,我办事夫君放t?心便是了。”
屋里窗未关,一阵风吹进来,张氏不禁紧了紧身上棉袍,徐阶伸手给她束好衣领,边说:“我何曾不放心你?就是前头这段时日苦了你了,全靠你一人维持操劳,这下我赋闲在家总算是得了空,也能来帮把手。”
“哎呀——”顾清稚刚好端着茶壶走进来,刚好看到这一幕,脸上立时露出别有意味的笑容。
张氏即刻缩回身子,不自然地咳了声,随口揪了个话题:“我和你外祖父正说着松江老家的田呢,那边来了不少从浙江过来的,要依附你外祖父做佃户。”
清稚杏目一亮,放下茶壶就跑到徐阶身侧,弯下腰曲起膝盖,甜甜一笑:“说到松江,外孙女有件事求您。”
徐阶一偏身子,拍了拍座椅扶手,灰眸扬起望天,也不知是对谁讲话:“我说什么?我就说你准是有求于我。”
顾清稚继续保持笑容:“知我莫如您,那您愿不愿意听我说?”
徐阶哼一声:“说罢。”
清稚凑过来给他揉了揉肩,一面温声软语:“我有个认识的朋友……她家里很穷,在京城这什么都虚高的地方混不下去了,想去别处讨口饭吃。外孙女想着您在松江有不少佃户家里是织布的,她正好会一手好缝纫手艺,在那边必定是能靠此过日子的。”
徐阶白她:“你又是从哪里来的朋友?”
“本来是我的一个病人。”
“那你这是去哪户人家出诊就要结个朋友?看来这满京城都要成了你故交了,到时候看谁还不认识你顾七娘?”
“老爷——”张氏见顾清稚面色不好,忙开口帮外孙女说话,“你何必跟一个小丫头计较?我听着那姑娘也怪可怜的,做件好事也是积德,举手之劳何必要问来问去的?”
徐阶蹙眉,本来半眯的双眼一睁,瞪她们两个:“老夫这是谨慎!你们倒是善心大发,若是帮了甚么不该帮之人,惹出祸事来谁替徐家担着?”
顾清稚早料到他会有此考虑,轻抚他肩,继续温声道:“外祖父不必担心,那户人家我仔细考察过了,是贫苦人没有错,再者是谈老夫人介绍我去诊病,不会出差错的。”
随之又换上一副笑脸:“我可是大明次辅的外孙女,从小看着您的手段长大的,怎会连最简单的道理都不懂?您相信我,可就是相信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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