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大猷,字志辅,又字逊尧,号虚江,福建晋江人。嘉靖十四年中武举人,被任命为千户,守御金门;嘉靖二十一年官升署都指挥佥事;嘉靖三十五年以战功先后升任都督佥事、大猷署都督同知。
然而,与他升迁经历相比,他在官场吃亏的经历更为丰富。
空有一身领兵才学,却得不到重用。从最早,兵部尚书毛伯温对他十分欣赏,曾夸奖过他,却不用他;后来毛伯温将他推荐给宣大总督翟鹏,翟鹏也对他十分欣赏,可仍是不用他。后来在王江泾大捷中,明明是打了胜仗,功劳别人领,贬了他官;而后他又参加了胡宗宪的追击战,虽然战败,但倾尽全力十分英勇,最终的结果却是被圣上免去世袭百户,责令安分守己,否则砍头示众……可以说,从嘉靖十四年来,俞大猷在官场里吃了无数闷亏,背了无数黑锅。
“对咱们都这样,可想而知此人在官场上肯定吃不开,不被整才怪。”
岑福环顾下屋子,虽说还算干净,可确是简陋得很,“他现在还能带兵打仗,我都觉得奇怪。”
“他现下能带兵打仗,是因为他确实有才能。”
陆绎将布巾抛给尚看屋子不顺眼的岑福。
岑福将布巾在架子上晾好,转身问道:“他算是胡宗宪的人么?”
“恐怕谁的人都不算。”
陆绎侧头想了片刻,“如今朝堂之上,你想找出个没派系的人不容易,他算一个吧,一门心思就是打仗,什么派系全然不管。你想,王江泾大捷他协同张经,被赵文华认定是张经的人,罢了他的官;没多久他参加了胡宗宪的追击战,被曹巡抚认定是胡宗宪的人……赢了他被贬官,输了他背黑锅,这种事你干不干?”
岑福笑道:“卑职自问,这点可比不上俞将军。”
“不只是你,恐怕我也做不到。”
陆绎道,“……听说他武艺了得,擅长荆楚长剑,若有机会能切磋一番,倒不失为一件乐事。”
“眼下岑港还未攻下,恐怕他没心情与大公子您切磋。”
岑福道。
事实上,俞大猷不仅是没心情,连空都抽不出来,军务繁忙,足足过了两日,经通报之后,军士才领着陆绎进了军中大帐。
“启禀将军,陆佥事已带到。”
军士朝正低头扒饭的俞大猷禀道。
之前虽料想过军中将领忙于战事,可能不修边幅,但看到眼前这位俞大猷将军,陆绎还是微微一怔,俞大猷身上仍旧是之前刚回营的那身装束,衣袍沾有硝烟,衣未换,面未洗,连脖颈上所染上的鲜血都尚在,只是已经凝固结痂。
俞大猷没起身,挥手让军士出去,又挥了挥手示意陆绎坐下,随意之极。
“稍等片刻,我先把饭吃了。”
他边嚼边朝陆绎道。
陆绎道:“将军请便,我不着急。”
俞大猷果然没再理会他,紧接着吃他的饭,连菜带饭,连汤带水地往下咽,那架势就像是三年整没吃过饭的人。陆绎连看都不忍看,偏偏垂目时还能听见他用饭的动静,着实叫人难过得很。
总算这个过程不算长,没一会儿功夫,帐内回复平静,俞大猷将碗筷一推,用衣袖胡乱抹抹嘴,朝陆绎勉强笑了笑,道:“见笑了!我们行军打仗的人,有了上顿没下顿,不习惯细嚼慢咽。你看现下天暖和起来了还好,天冷的时候,羊肉饭一出锅就结一层白花花的羊油,那饭吃得,比嚼蜡还受罪。”
陆绎淡淡一笑:“以前到关外时,我试过这滋味。”
一直以为他是呆在京城的公子哥,未想到他还曾去过关外,俞大猷顿了顿,多看了他一眼。
“不知胡都督信中是如何说明,”陆绎也看着他道,“言渊虽不才,但此番来军中,也希望能尽些许绵薄之力。”
俞大猷哈哈干笑两声:“陆佥事您是贵人,都督也有所交代,这样……”
他的手指向紧靠着桌边的青花小缸,里面密密匝匝装满了各种作战地图、卷宗,手再往上一挥,桌后的书架堆着层层叠叠的资料、战报,谕令等等。
“都督发了话,让我配合陆佥事,本将自然不会违令,至舟山以来的所有作战资料尽数在此,请陆佥事一一明察。”
俞大猷站起身,想了想又接着道,“来日的作战会议,若陆佥事有兴趣的话,我也会派人请您列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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