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确实视剧毒若无物,愈吃情绪还愈稳,连吞食的动作都斯文不少。
苍厘想到了什么,自去牧应堂怀中揭了锦囊,摸出那枚黝黑印章:“敢问这印上之名是自行毁去,还是有人着意为之?”
野人咽下最后一口羊肉,仔细思索起来。
有意思。苍厘见他眼神逐渐澄定,不再是那副混混沌沌的模样,也不知是他吃饱了毒肉还是另有隐情。
“他人为之,我已修好。未着荧粉,暂不可见。”野人嗓音微沉,言简意赅,油兮兮的脸上一派严肃。
名字销毁,还能修复么?苍厘手指抚过印面,摸到了细长的圣阙文,淡声道:
“乌檀坠水千年,忘其木性而成精石。传说若亲手将名字镌刻其上,将会忘记自己的姓名。”
“……当不可忘。必不会忘。”野人眼眸一黯,话语沙哑,隐隐透着寒意,“吾乃……”
下一秒他咬了舌头。
转头吐了口血,闷然半晌,方垂眉道:“齐逍。”又勉力曲起身来,板板正正坐直了,“使者印还我,谢谢。”
“是他。”鼻烟壶干巴巴道,“但他变得这么奇怪,不像是一般中邪。”
苍厘将印章装好,转手一刀断了他臂上降金绳,“如今这样,是否与销名之人有关?”
齐逍甩甩胳臂接过锦囊,污脏的脸上看不出想法。
“那便是了。”苍厘了然于心,“此地正好也发生一些怪事,多针对使者有的放矢。往后若有时间,可以就此交流。”
他从齐逍眼中读出“愿意”的情绪,这就笑了。
“牧管事大概已猜出你身份,不必担心他有所为难。”苍厘伸手,抓着人不知所措的手掌浅浅一握,随即放开,“我是苍厘,罗舍城使者。今后遇到困难,也可以找我。”
齐逍没吭声。
苍厘捻了捻指尖油渍与碎藓,想这人虽言行有异,却应当是个活物。若为借舍还魂,借来的躯壳心脉受阻,十指根下往往冷如冰塑。齐逍整个手掌都还热乎,和刚烤来的羊肉一样汗孜孜热腾腾。
但自己要找的那位可不该是活物。
苍厘心中有异,正想逼人一把,看他会不会再使出更明显的招数,便听得一声呻吟。
牧应堂醒了,无意识中先碰了左脸伤处,痛出气声。旁边老邓还在迷糊,跟着哼唧了一声。
苍厘收住了,上前道:“先生,方才我寻鹰路过此地,见你们双双昏厥,便与那位友人交谈——得知他是天钧使者,一时中邪误袭于人。但好在秉性纯良,伤人之后居然因此清醒,也算虚惊一场。”
“使君所言正是。”牧应堂整整衣襟起身应承,眉宇间仍有余悸。
“先生既无大碍,我便继续寻鹰了。”
苍厘拜别牧应堂,又冲齐逍点点头,潇洒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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