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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雪堂抬眼望了李行露片刻,随即扬了扬下颚,面无神情地开口,“想死,还是想跑?”
李行露不说话,只虚弱而急促地喘息。
似有些不耐烦,陈雪堂一摆手示意身边人退去,任凭房门大敞四开着,回眸看向李行露道,“想跑出门,想死自便,没人拦你。”
李行露依旧不吭声,却缓慢地站了起来。她朝着陈雪堂的方向走过去,眼底一时露出凶厉的光,一时又像恐惧。
陈雪堂沉默着与她目光相接,见她身子蓦然一颤,如同一只无力的纸偶,就那么闭目跌倒在地——
李行露这一晕厥,竟一日一夜未曾醒来。
她肩膀上的伤并未伤及要害,此前在陆军医院也已处理妥当,只是昨夜淋了雨,伤口便又发炎,发起高烧来。
身子忽寒忽热如在炼狱,意识几番模糊,却始终有一个念头萦绕在李行露心头——
一定要好起来。
即使死,也不能死在那个人前面!
肩头传来火一般的灼痛,她痛得周身无力,心急如焚,蹙眉辗转想要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影影绰绰,好似有许多人奔忙着,吵闹着,如山峦般向她压来,令她窒闷欲绝。
妈妈,救我。
难受到极处,李行露的脑海中便仅剩下这么一道身影。她想起宋淑元还未变得疯癫的时候,是那么如水般温婉的。她的手掌最是柔软,她的臂弯最是温暖,带着一点淡淡的胭粉香。她总是牵着年幼的她倚在窗边,吹着柔柔的风,哼着月牙弯弯的歌谣,一起等待爸爸回来……
蓦然间,当真有风吹来。
极微弱的一丝风,带着晨间的凉意与清新,穿过山峦,吹散浓云,抚过她的耳鬓与发梢,令她浑身的灼热消减大半。
李行露在朦胧里睁眼,瞧见一道男子的身影似远似近,他的气息,轻柔得就如同她记忆里的风,荡涤她心头的烦躁与灼热……
是爸爸回来了吧?
她静静躺着,感觉鼻端有清远微涩的香气。她想离那香气近些,微一动弹却呛咳起来,肩上伤口霎时传来钻心的痛,很快又被人稳稳握住——
不是爸爸,爸爸总是离她那么遥远;
也不是妈妈,妈妈的掌心不会这般有力。
却是谁呢?t
她急切想睁眼看清面前的一切,耳边却听得一道男声,“躺着别动。”
他的声音分明温柔,却叫人抗拒不得。
她果真不再乱动,极顺从地躺在那里,却禁不住破喉而出的哽咽,“妈妈……”
陈雪堂听得真切,心下顿时一颤。
他不由就从椅子中起身,倾身看到少女眼角的泪。此刻,透窗微光照得那泪水越发晶莹,流过她颜色惨淡的脸,打湿了枕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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