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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听澜轻呷了口茶,又淡淡道:“你倒也不必急着拿这件事来敲打朕。朕既然许了你个承诺,那么便不会反悔,你如今可是想好了?”
苏怀月连忙伏地道:“承蒙陛下隆恩,臣女还未想好。”
萧听澜正要接着开口,一眼看过去,目光便不由落在了苏怀月发髻插着的那木簪子上,登时是有些异样的感觉。
这簪子是他在清晖阁自省那会儿闲暇时雕的。因着江南那一番经历,他便觉得这紫藤倒也确实还算妍丽。后来知道那女子是苏怀月后,他便随手将这簪子丢进了赏给宋白砚的那一匣子首饰里。
原以为这样粗糙的东西就算不敢被丢,至少也是要压箱底的,怎么、怎么苏怀月偏就一直戴着这簪子?
他忍不住又喝了一口茶,这会儿便忍不住想起来那夜苏怀月气吞山河般说的那几句“私心”。那私心是什么来着?是了,是要他娶她,要八抬大轿,要凤冠霞帔,要封后大典…
这么一想,皇帝登时便觉得这是苏怀月故意戴来敲打他呢。一面又觉得自己许的那个承诺,确实是授人以柄了。万一这苏家女哪日忍不下去了,堂而皇之用这承诺逼他封后可如何是好?
这样不体面的事情,还是提前敲打敲打为好。
便咳嗽了一声,道:“朕那时也说了,许你的承诺只在朕的能力范围以内。朕只会娶自己想娶之人为妻,也只会封自己想封之人为后,这是不可勉强之事。”
苏怀月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来听明白皇帝这言下之意了,登时是噎了一噎。差点想笑,好险是忍住了,只道:“臣女不敢做如此肖想。”
说完,她又觉得这萧听澜实在是很有些搞笑,又回道:“臣女想要的,是父亲母亲那样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鹣鲽深情。陛下九五之尊,想来日后会广纳妃嫔,臣女虽恋慕陛下,却也…”
虽然…却也…这女子似乎很喜欢说这样的话。
萧听澜一哂,道:“却也不能接受?你倒是挺有自己的原则吶。只是帝王也不见得就没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天胤朝不就有个皇帝…”
说到这儿,他又觉得自己何必对这女子说这么多,只道,“行了,做你该做的事情去罢。”
苏怀月起身,小太监便领着她往旁边一个偏间过去,只吩咐道:“陛下的意思是,往后娘子每日都抽出一个时辰上这儿来。”
打起帘子,果然便瞧着书桌旁正坐着个小男孩,正是明明。一张小脸皱成一团,咬着笔头,倏而又在纸上涂画着什么。
因为背对着门口,明明并未发现有人来了。苏怀月悄悄摸摸走近一看,明明哪有在写什么字,分明画了个横眉怒目的夜叉。
苏怀月忍不住一笑,只把明明吓得一弹,捏着那纸团就往嘴里噻,待看清了是苏怀月,才忍不住又嗔又喜地喊了声:“苏姐姐!”
苏怀月笑道:“你这画的什么?”
明明抱着手道:“是坏蛋二叔!坏二叔,臭二叔,就知道把我抓到这里来写字!坏蛋坏蛋!”
苏怀月被他逗得咯咯直笑,只道:“你二叔叫我到这儿来教你写字吶。”
这会儿就算见到了苏怀月,明明也忍不住愁眉苦脸:“我不想写字,不想写字,不想写字。”
顺着那椅子呲溜滑下去,躺在地上耍赖:“我要出去玩嘛!苏姐姐,你求求二叔,带我出去玩嘛!”
一面说,一面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像只小狗一样在地上撒娇耍赖。正在地上可劲蛄蛹呢,忽见到苏怀月背后似乎还有个人,定睛一瞧,是个同他年纪差不了太多的小女孩,登时是一愣,倒有些不太好意思,呲溜一下又坐了起来。
尴尬地挠了挠头,“苏姐姐,这,这是哪家的妹妹啊?”
苏怀月顺着他目光看过去,介绍道:“这是苏姐姐叔叔的小女儿,托付给苏姐姐照顾,名叫杨瑛,你往后便唤她一声瑛儿妹妹罢。”
又向杨九娘介绍道:“这是明明哥哥。”
明明嘟囔着念了一声:“瑛儿…”他挠了挠头,“怎么好像在哪儿听过…”
苏怀月将他从地上提起来,按回到桌子旁,只道:“好了,你二叔叫我来给你教字的,现下便开始罢。”
此时明明哪里又肯,只好奇地盯着杨瑛看。他素来关在那府里,很少与外人接触。偶然接触几个外人,也都是比他年长许多,根本不会真正同他玩闹到一块去。就算是苏怀月,那也和他隔着深深的代沟。
这会儿好不容易能有机会认识个正正经经的同龄人,只把他兴奋得不得了。写不了两个字,就要问一句:“瑛儿妹妹,你读书了没?”“瑛儿妹妹,你如今是同苏姐姐住在一起么?”“瑛儿妹妹,你会写字么?你的名字怎么写啊?”“瑛儿妹妹,你怎么不说话啊?”“苏姐姐,瑛儿妹妹是哑巴么?”
“不是,不是。”苏怀月只给他气得头疼,“给我老实写字。”
就这样磋磨下来,那短短几行字,愣是给明明写了好几个时辰。倏而外头就有小太监喊:“苏娘子,陛下赐膳了。”
走到外头一看,果然是日上中天了,苏怀月气得捏了捏明明的脸:“下次再走神,看我不到你二叔那儿告状去。”
明明嘿嘿一笑,只像只蜜蜂一般围着杨九娘转。到耳房里用餐的时候,时不时还要问一句:“瑛儿妹妹,你喜不喜欢吃桂花糕啊?”
杨九娘这一个早上被他左一个“瑛儿妹妹”右一个“瑛儿妹妹”叫唤,那怔怔的神色倒是灵动了不少,便就着他话微微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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