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会在梦里喊出这个名字?阔别六十年,她几乎快忘了这个少年的存在。
笃笃笃,清晰的叩门声传来。
门扇上映出一道清隽的长影,继而奚长离平直的声音响起:“我方才静坐,听到了你的呼声。”
他今日怎的这么敏感?远在静室都能留意到听雪阁的动静?
晏琳琅心下疑惑,挽了挽鬓发道:“无碍,被梦魇着了。”
她的声音略显沙哑,奚长离的影子仍投在隔扇上,并未离开。
“你昨日强行用剑,恐受筋脉逆行之扰。”
奚长离沉默片刻,低声问,“可要我帮忙?”
闻言,晏琳琅更觉惊悚。
她刚开始习昆仑心法时,经脉痛得几欲昏厥,奚长离也不曾对她施加半点关切,今天是怎么了?
竟然还主动提出帮她,他知道该怎么帮么?
当初他做出一副凛然不可犯的样子,冷着脸斥她“不知羞耻”的画面,他都忘了?
晏琳琅迟疑地盯着隔扇上的剪影。
按理说,冷心无情的奚长离嘘寒问暖,她应该高兴才对,可不知为何她就是高兴不起来,甚至还往后挪了挪身子。
她屈指揉了揉太阳穴,闭目道:“不必了,容我复寝片刻。”
见屋内没有回应,奚长离又站了几息,方轻声提醒:“清心咒可去梦魇,你好生歇息。如有需要,可……随时唤我。”
脚步声远去,晏琳琅这才打开眼睫,披衣赤足下榻。
身上的素色仙衣已被汗水浸湿,她得换一身干爽的衣物。
路过内室的落地铜镜时,她余光一瞥,随即愣住——镜中映出她鬓发微乱、襦裙松散的慵懒模样,敞开的衣襟下,三瓣嫣红的花钿胎记若隐若现。
她低头将衣襟拉得更开些,仔细数了数酥雪上的红印……
没错,的确是三瓣。
可她分明记得,自己这处的胎记应是五瓣花才对。几十年朝夕相对,她怎么可能记错!
晏琳琅怔怔放下手,歪头看着镜中熟悉的少女脸庞,只觉隐处处出诡异之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
……
晏琳琅笃定,奚长离近来很不对劲。
从前的奚长离不是在处理宗门大小事务,便是在剑室参悟修炼,亦或是为同门后辈们排忧解难。
晏琳琅十天半个月见不着他人影是常态,偶尔遇见了,他也只是冷淡矜持地略一颔首,便匆匆与她擦肩而过,仿佛她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非与他定有结亲契的未婚妻。
可现在,这座不解风情的冰山,居然连着三日约她去主峰石崖上看云。
约了人又不说话,只与晏琳琅大眼瞪小眼,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
崖上一座孤亭,亭中屏风曲折,鹤形香鼎中燃了昆仑特有的一脉雅香,袅散的香雾与漫天云岚交织,越发衬得手持拂尘而坐的奚长离冰清玉洁,宛若云中仙人。
晏琳琅不动声色地换了个姿势,揉了揉跪坐僵硬的小腿,没忍住开口道:“奚长离,你这就过分了。那日我不过是遵循赌约提出要求,又非故意让你为难,何至于连着三日被你叫来此处静坐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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