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任鄞县知县时,王家就早夭了一个女儿,小儿子也于年初在开封群牧判官任上时夭折。
王安石为了让女儿健康长大,给小女儿起名为王臱(mian二声),臱有蔽,不见的含义,希望阎王爷能看不见自己这个女儿放她平安长大。谁承想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的护着长到三岁竟又遭此劫。
妻子吴琼坐在床上抱着女儿,脸上还挂着泪痕。
大晚上的将常州的大夫请了个遍却都说毒已入肺腑救不成了,怕是熬不过这个晚上,就算所幸熬过了怕是也要落下些聋哑或者是痴傻。
王安石坐在外间的小几前,案几上放着本书,却是什么也看不下去。
小几旁站了了怯生生的男孩,他叫王旁(bang四声)是这家的次子。前几日就是他带着妹妹去水边玩的。
出事之后,本是罚他在祠堂罚跪。王旁是个老实孩子,让跪就端端正正跪着,不许吃东西就真的不吃。连跪了两日直跪到昏厥过去。王安石也就心软了,惩戒之事也就到此为止,再跪下去,怕是膝盖都要废了,落下个不良于行,怕是仕途都要受影响。
此时他正站在父亲身边不远处,膝盖还没完全好,站久了两腿都打颤。旁儿也不过才六岁上下的年纪,瘦瘦小小的,泪眼婆娑在摇曳烛火的映衬下,更为招人怜惜。虽然已经快站不出了,但父亲没发话,旁儿也不敢坐。
“旁儿,你过来。”
旁儿抬眼看了爹爹一眼,看着爹爹阴沉的脸色亦步亦趋的走到父亲身边。王安石揽过这个颤颤巍巍的小子的肩,叫他依在自己膝上,用尽量温和的语气说道,
“你妹妹此番落水,就算...也不怨旁儿的,明白么?父亲惩治你也不是单因为妹妹,而是想让旁儿长个记性,知而慎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我们王家孩儿的命都是极金贵的,是要有所作为的,无论是你,还是妹妹姐姐哥哥不能让那阎王爷沾上边儿,旁儿可明白?”
王安石抚过旁儿的脑袋让他看向自己,旁儿看着父亲的眼睛点了点头,又很快垂下眼去。
王安石身旁还坐了一个十岁上下的小姑娘,是王家的长女,名唤王旉(fū),取自《汉书·礼乐志》的朱明盛长,旉与万物。
小姑娘还未张开,相貌虽不算特别出挑,但已有了官宦世家女儿的温婉守礼。此时虽然已是深夜,却还坐的端正。
“刘妈,先带两个小的回去休息吧,熬着也没用。”王安石道。
“爹爹,旉儿想守着妹妹,回去也是睡不着的。”王旉道。
王安石也不再勉强,转头说道,“王振,你且去门口迎着,雱儿他们若是回来了,赶紧请大夫进来。”
管家王振刚要应声去看,门口就响起了脚步声,王安石站起身来,只见府中小厮王勇扛了个须发斑白的老人家进来,王安石一摆手,也没要他见礼,直接放了老先生进来。王雱就紧跟在后面,亲自背着老大夫的药箱,将药箱放到了床边,才给父母亲见礼。
这大夫是从苏州请来的,说是由善用针灸之法解小儿肺热。王安石便命家丁王勇去请大夫过来,长子王雱(pāng)不放心也跟了过去。王雱今年十三岁,还梳着总角。身量才刚开始抽条,还是个少年模样,面上看起来不算稳重,但办起事来却已经是个靠得住的。
待到天色将明未明的时候,小女儿王臱终于退了热。大夫也被安排先住在了外间厢房。
到了晌午时候,小女儿王臱终于是醒了,可脑子却好像不太清醒。
“臱臱,看看我我是你娘亲啊!”
小女孩不说话,甚至还往后退了退。夫人吴琼绷不住又哭了起来。小女孩下意识的想伸出手去安慰,刚伸出手去,却好像被自己的手吓到一般,惊叫一声,对着自己的手端详了许久,愣是谁叫都不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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