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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狗娃的脑海被这样的思绪所占据着,因此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身下的麻布被割开了。直到感觉到刀面贴在腿间的时候才发觉出来,他已经放弃了发抖,只当自己命该如此,长痛不如短痛,放血也好割肉也好,总该跟杀鸡一样先砍脖子吧。
砍了脖子之后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反正应该跟杀鸡差不多,鸡不会叫了那就是不疼了,自己也应该不会疼了。他胡思乱想着,口鼻间萦绕的药味越来越重,觉得那人磨磨唧唧的,不如给自己一个痛快。
所以当生不如死的疼痛蔓延到全身的时候,李狗娃咬死了嘴里塞着的那块厚布,几乎要晕过去。他无法形容这种疼痛,跟从树上掉下来或者被刀划两下完全不一样,他好像只能感觉到疼了。
这样的疼又不是一瞬间的,只恨自己不能跟鸡一样立马死掉任人生火烤了吃。一阵接着一阵密密麻麻的疼痛让他流下豆大的眼泪,当然,他自己是无法察觉到的。
李狗娃快要将嘴里的厚布咬透了,他现在也闻不到那股子苦涩的药味了,只想着下身的疼痛,感觉不到刀在割着哪里,也闭上了眼睛。浑身出了冷汗,身上也疲软着。
他突然又想笑,自己才过上几天好日子就轮到这样的疼,还不如一直在商人手里任人打骂来得好。越来越剧烈的疼痛快要让他昏过去了,但是老天似乎专门作对一般,偏偏他又没办法昏过去,即使眼睛闭得再紧,连牙都快要咬碎了,他还是清醒着。
清醒着硬生生挨下这样的疼痛,不知道手脚上的束布什么时候被解开了,也不知道那人的动作什么时候结束了,就连自己的伤口被上了药也毫无感觉。他依旧死死咬着麻布,继续受着这样的疼痛。
那人擦干净了刀上的血,叫人把他们抬了出去。李狗娃如今也只能任人摆弄着,稍微一动就感觉透骨的疼要换地方一般,又觉得这样的疼已经是人间极疼,就连扒皮抽筋,穿骨砍头都不过如此了。
他就着平躺的姿势,不知道自己被抬进了什么地方,被放下来的时候总算不会牵扯到伤口再添疼痛了。这才慢慢松了牙关,想要睁开眼睛看一下,稍微张开一条缝又立刻觉得头脑发昏,好在,他终于耐不住生生被阉的疼痛,就这样昏睡过去。
李狗娃也没有机会睡着太久,再醒来的时候下身的疼痛依旧不减半分。他不得不睁着眼,想要看看四周分散注意力时,才发现自己的手脚依旧被绑在身下躺着的木板上。
于是只能大口地喘气,想要恢复几分力气来逃避这样彻骨的疼痛,却都是无用功。过了快一刻之后,李狗娃意识到这样只会扯到伤口之后又停下了动作,缓过来刚才更深的疼痛。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在这样的疼痛中死去,也不明白经受完这样的疼痛接下来等待他的会是什么。屋外的雨水还没有停下来,他能在满屋的寂静里听到雨水滴落的声音,闻到屋内浓重的药味,就好像……是从自己身上传出来的一般。
逐渐地,李狗娃能慢慢转过头,旁边也都是和自己一样的人,他们还在因为疼痛昏睡着。他能隐约瞟到他们身上盖的白布上沾染的血迹,想必那就是药味掩盖不住的味道。
他塌下了肩膀,任由自己疲软在木板上,身体在逐渐习惯着这样的疼痛,所以再没有能让他昏过去的机会了。
这样的疼痛并不缓慢,李狗娃觉得每时每刻自己都在忍受一遍又一遍刀割。他回过劲儿来,自己还是没有办法想明白这样是为了做什么,被绑在这里只会加剧他的心慌,怕自己再经历第二遍疼痛。
门外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了,李狗娃听着他们抬了一个又一个人进来,刚刚好八九个,再多一点他就算不清了。屋内没有人点灯,随着窗外太阳落山也同样昏暗下来。
他听到细细的啜泣和哭声,自己却开始心烦,在心底一个个数过导致他变成现在这幅样子的人,挨个骂过去。疼痛掩盖了暂时的饥饿,也剥夺了他能睡过去的机会。
李狗娃闭上眼睛,再醒过来的时候才觉得下身的疼痛轻一些了,那也只是轻了一些。屋子里依旧黑着,他转头的时候什么都看不清,洒进来的那一点月光还不如没有。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一些害怕,疼痛和饥饿混在一起,每时每刻又都能闻到那令人恶心的药味。
即使等到天亮,还是没有人推门进来。他已经开始习惯疼痛了,然后就是蔓延上来的饥饿。在每顿都有肉汤之后,他是第一次饿了快一天一夜。李狗娃开始回味起肉汤的味道,粥的咸鲜,还有飘在汤上的油花。
“有人吗?”他实在受不了了,忍着下身的疼想要挣开绑着自己的麻布,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也不给饭吃,是想要他被活活饿死吗?那何必再给他来上这么几刀,动作间血淋淋的皮肉被扯得生疼。
李狗娃咬了咬牙,再重复了一遍,几乎用尽了他攒出来的所有力气。能回应他的只有叹气声和粗哑的哭声,一阵又一阵。
那是第二天的白天,到晚上的时候,他连叫喊的力气也用尽了。还是没有人过来,屋子内逐渐有了腥臭味,他甚至觉得,已经有人死在了屋子里。
李狗娃睁开眼睛盯着横在屋内的房梁,他可以不要肉汤了,就像那些商人一样,给现在的他熬点野菜也行,甚至不用野菜,路边随手就能薅起来的杂草煮进水里他也爱喝。可是,今晚也没有人过来。
他在极度的饥饿里还保留着自己的意识,如果,如果没有人想让他死掉的话,那明天,明天总该会有吃的吧——他已经可以忍下刀割的疼痛了,但是他受不了这般空荡的饥饿,就好像自己整个人都是空的,需要数不清的血肉来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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