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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她们那般实在是自降身份,有失颜面,但她们自己乐在其中,心甘情愿,我也不好在明面上评头论足,哪怕是背地里,也只与周赴说起过。
就连我觉得娘亲与爹爹表面上情谊深笃,实则娘亲对爹爹多为敬重,而爹爹对娘亲也多是尊敬礼待这些心事,我也只与周赴倾诉过。
娘亲生前,爹爹只娶了她这么一位妻子,而无一房妾室,这之于一名女子而言,原该是莫大的幸福,可娘亲心底里却深感不安,她的心里话从没有对爹爹说起过,她把所有的心思都藏了起来,而爹爹也一直没能真正领悟。
那时我尚年幼,周赴比我还小一岁,自然更不懂得这些,再者他一向话少,指望他来安慰,简直难于上青天,不过我也不需要他同我说好听的话,他只要默默听着就好了。我愿意说给他听,也是看中他守口如瓶,不会四处宣扬这一点。
印象最深的是我十一岁那年冬季,我将要从国子监退学,往后自是没什么机会入宫,也就不能常常见到周赴和周勉哥哥了。加之娘亲病危,我心忧难解,强烈的不安笼罩着我,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这预感使我感到深深的恐惧。
我在国子监的最后一日下学后,本想强打精神对周赴说几句道别之语,而后就此别过,有缘再会。哪知他竟邀约我去一个地方,这是从未有过的事,从来都是我生拉硬拽地把他带去我认为好玩的地方,从没有过他给我带路的时候,那是第一次,我没法不答应。
于是我跟着他来到一颗据说承雍国开国前便已是参天大树的老榕树下,因其长寿而被视为有福之树,周赴说他有什么愿望都会告诉这棵老榕树,不论能否实现,在心里存一丝希冀也是好的。
那天时已近黄昏,天空忽然飘起了细细的雪,飘进这座处处是规矩,处处是限制,处处金碧辉煌、坚若寒铁的皇宫里,轻盈地落在老榕树上,仿佛洁白无瑕的梨花,给这深沉压抑之地增添了一抹纯净,而渐暗的光线又仿佛催促着我尽早离开。
也正因如此,周遭并无他人,只有我与周赴两个。此地地处偏僻,四下极是凄清冷寂,想来平日里若不是有像周赴一样来向老榕树许愿之人,便乏人问津了。
我与周赴并肩站在老榕树前,显得尤为渺小,两个力量单薄的孩童,要如何与命运抗争。原本我从来不信命运之说,我只要每天开开心心的就好,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或许老天爷也不知道,天底下那么多人,老天爷又岂能各个都顾得过来。但彼时我却在想,假如命运真已注定,我能否改写。
其实我的心情十分沉重,我知道这棵老榕树属于是周赴多年来心里的寄托,也恐怕是他在宫里唯一可以说说话,诉诸心事的对象,尽管老榕树不能给予他回应,但很多时候,只要对方听着并能保守秘密就可以了,正如他之于我一般。
可我仍然同情周赴,我能感受到他的孤单彷徨,那是一种身处无边黑暗,不知该往何处才能寻找到光明的无助与悲苦,可他依然坚持,依然勇敢无畏地往前迈步,他从未放弃。
可我再也不能给予他帮助和陪伴,我要回家去照顾病重的母亲,往后和他之间,或许就和胖虎、周艺礼、汤晋安以及黄敏嘉一样了。
这令我感到异常难过,可又无可奈何,我情不自禁地对他说,若是我俩能一直在一起就好了,我会永远陪着你支持你,直到生命终止的那一日。
娘亲的病已令我心焦如焚,与周赴的分离又使我心痛欲泣,我知道他带我来这里,是想给我安慰。他不会说好听的话,当下也没有能力给与我实际的帮助,只好把他唯一的依靠分享给我,让我也能心存希望。
临别前我望着他双眼,当中的情感是我看不分明的,但我知道他也很不舍,他只是不善于表达。也许那样依依惜别的场景里,我俩应该勾勾手,定下约定,或是立字为凭,或是互赠一物以作期约,可他本就迟钝,又身无长物,自然没什么表示,而我当时也傻了,竟就说了句不必相送,之后从他身旁悄然离去。
后来想想那样也好,若无行动证明,空有誓言又有何用,就好比周勉哥哥曾对我许下承诺,而我也曾对他满心期待、深信不疑,可最终迎娶我的却是当初一言不发的周赴。
如今我不仅贵为皇后,还怀有龙裔,初衷是为打发时辰而着手绣制了一枚粗劣荷包,可皇上竟表现得很感兴趣,使我不得不珍而重之。为了对得起皇上的看重,我决定认真绣上一绣,纵然水平有限,也好歹尽尽心。
妍儿给我端了一整壶红枣茶来,我连喝三满杯,把心里的憋闷顺了顺,这才开始专心刺绣,然而没多久我就消停了,泄气地将其丢到一旁。
妍儿问道,“娘娘这又怎么了?”
我颓然道,“皇上下朝没有,本宫满脑子想着皇上,做什么也静不下心来。”
妍儿,“……”
第26章蓄意已久
妍儿自然当我是在找借口,在旁嘀咕道,“娘娘何时对皇上如此迷恋了,……
妍儿自然当我是在找借口,在旁嘀咕道,“娘娘何时对皇上如此迷恋了,那荷包不合娘娘的心,不绣了便是,何必青天白日的说这种话。”
我干咳一声,“本宫思念皇上,有何不对?”
妍儿道,“可皇上才刚走一个时辰。”
我梗着脖子道,“一个时辰还不够久么,本宫都发了快一个时辰的呆了,眼睛酸脖子疼,还不过来给本宫捏捏肩。”
妍儿张了张口,愣是无言以对,只得应了一声转到我身侧,我微微转身背对着她,让她给我捏肩。
说起来我近日总是浑身不痛快,感觉哪哪儿都发酸,手脚也甚无力,从前我并不这样娇气,难道是有孕之故?
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真正怀这孩子还不足两月,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呢?
稍过了会儿,我又让她停下来,“好了,不管皇上有没有下朝,本宫去恪勤殿等他。”
妍儿退后一步,弯了弯身,应了声是,又道,“娘娘可要重新梳妆更衣?”
我起身踌躇片刻,打量自身道,“也好。”在那之前我还得先去如厕。
又折腾了近半个时辰,我换了一身明黄色旗装去见皇上,这颜色与皇上最为相衬,后宫女子除了两位太后,便只有我能穿。但我以往常觉得太过雍容华贵,显得老气横秋,若非出席宫宴,便不怎么穿上身。相比之下,我更喜欢白色打底,绣有青蓝孔雀纹的那身宫装,既彰显气质,又穿得舒服自在。
今次算是心血来潮,妍儿问我想换哪身衣服,我蓦然想起这身以明黄色为主色调,其上绣有凤凰和牡丹的旗装已被我忽视许久,也该穿穿看了,便让妍儿为我换上。
我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不由得发出感叹,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换身行头跟换了个人似的,先前还是游手好闲,懒散不务正业的样子,这会儿就变得端庄持重,独占鳌头,连行走都不由自主地放慢,尽可能稳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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