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禾的嗓音里夹杂上一点鼻音:“我没有,我又不是小孩。”
他说着,用力抽出自己的手,用袖子在脸上狠狠擦过。
戚拙蕴道完歉,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
太子殿下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事什么没有见过,什么没有处理过?他甚少有手足无措的时候。
唯有面对眼前这个人除外。
他难以回想这两日,与禾禾有关的各种消息涌入他的耳中,将许多从前未能注意到的事串联起来时,到底是什么心情。
觉得意外,为亲手养大的孩子有这样的才干感到骄傲,又觉得自己被隐瞒,被排斥在外而心慌,最后演变成一种情绪。
巨大的庆幸与罪恶感裹缠住戚拙蕴,他过于清楚自己即将要做什么,所做意味着什么,他忍不住想,如果没有诱惑禾禾走上歧途,或许他的未来会有种完全不同,更为精彩的天地。
罪恶裹住他的同时,他还诡异的想起一件事。
他想起无数次,他逗弄年幼的孩子,哄着他将自己好不容易赚来的银两与长辈送的礼物分给自己时,孩子总是一面心疼,一面过分慷慨无私的将自己的一切分享出来,明明白白摆在他的眼前,分给他一点,再多分给他一点。
他总是问孩子,长大后等哥哥没钱的时候,愿意养哥哥吗?
孩子也总是会回答他,会的,会的,一定会的,还会将他养的好好的。
戚拙蕴攥着沈禾的手不自觉用力,他仰着头,盯着少年还带着湿气的双眼,嗓音里含着的笑意轻飘飘的,似乎蒙着一层雾气:“禾禾,岁初大雪,衙门曾收到过义士捐银赈灾,足足八百两黄金。是禾禾捐的么?”
沈禾自己的情绪回笼,他吸溜下鼻子,听见这件事,开始理直气壮:“是,但不是我一个人捐的,还有学则哥的份,我们一人一半。”
他没有邀功的意思,但他好歹有这么个功劳在,戚拙蕴怎么也不能太过追究这件事吧?
说来说去,沈禾最纠结的还是他日后跑路的事。
如今家产都上了明路,他以后还怎么带着自己的养老钱远离京都,去养自己的情伤!?
他单方面失恋还没好呢!
就整这死出!
都怪那混账陈越江!
要不是陈越江,他也不会在这最后两年暴露!
沈禾一想,恨得牙痒痒。
要是稍后戚拙蕴问他为什么要瞒着,他还得编个好理由。
沈禾决定先发制人!
沈禾问:“哥哥你既然知道,这两天为什么不来看我?”
戚拙蕴没有解释,他只是说:“哥哥的错。”
他拉着沈禾坐下来,指腹在他眼尾轻轻擦过,还能摸到湿漉漉的水汽。
戚拙蕴认错实在是太干脆,让沈禾的发难瞬间没了意义,他陷入下风。
沈禾再度紧张,等着戚拙蕴问他为什么要隐瞒。
可等来等去,戚拙蕴只是抱着他,半句话没有问。
这种安静让沈禾讨厌,讨厌到他觉得戚拙蕴还不如问点什么呢。
因为再这样下去,他会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大。
这种感觉非常、无比、极其讨厌!
沈禾沉不住气,他耐性一般般,跟戚拙蕴比起来,连人家十分之一的耐性都追不上,不得不率先打破这种沉默:“哥哥……我不舒服,我想起来自己坐。”
戚拙蕴将头靠在他肩头,似乎是在他肩上用力埋了下,沈禾像是幻听,听见非常非常轻的声音在他耳边说:“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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