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见君浅浅“哦”了一声,接着他的话,添补道:“单单只是清理水井,尚且还不够,考试时,务必把水烧开了,再供给考生除此之外,吃食上也得用些心思,这时节乍暖还寒,容易生变,都得仔细着。”
“是”府役领了差事儿,继续俯身入井里,提着耙子捞东西。
谢见君人都走出去了,又忍不住退回来,他招来一名府役,交代他好生看顾着,莫要叫人脚下一滑,落入井里去。
这方方面面都叮嘱到了,他才放心离开。
重登上马车,满崽还在呼噜呼噜地打着酣睡,人已经由方才的倚靠,转为四仰八叉地平躺,谢见君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好让他能睡得舒服些。
谁知刚刚走出没多远,原本平稳前行的马车骤然停住,扒着窗户的大福一个没站稳,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梦里和周公下棋的满崽也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正明,如何突然停下了?”谢见君蹙了蹙眉头,掀开布帘询问道。
然陆正明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便被街上吵吵闹闹的喧嚣声吸引了眸光。
“黑心客栈,还我荷包来!”一青衫打扮的少年,扯着嗓子,不管不顾地在客栈门口高声吆喝。
“你血口喷人,我这里何时偷你荷包?没钱还来打尖儿住店,青天白日的,做什么美梦呢!”客栈掌柜不甘示弱地怼了回去。
二人你一言我一句,吵得不可开交,引得四周的百姓纷纷聚上前来,津津有味地看起了热闹。
眼见着这来往的路,都已经被扎堆的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马车一步也向前迈不动,谢见君长长地吐出一声叹息,“满崽,你照顾好大福,我下去瞧瞧。”
说着,他掀开布帘,借由陆正明搭过来的手臂,不紧不慢地下了马车。
客栈掌柜因着被少年诬陷偷荷包一事儿,原是满脑子上火,乍一见着谢见君,打心里竟平白生出了一股子冤屈。
他扑上前,潦潦草草地行过礼后,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起来,“大人,您可得给草民做主呐,这小后生在我们铺子里住了一宿之后,就闹着说自己荷包丢了,非得让我们赔他的荷包,草民冤枉呐,草民清清白白开客栈,怎么会拿一个小后生的东西呢!”
“我的荷包就是在你们客栈里丢的!”少年怒气冲冲地坚持道:“还有,我明明已经付了房钱,为何你们要坐地起价,我不从,就将我赶出来?”
客栈掌柜刚要替自己辩解两句,猛地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噎得哑了声。
谢见君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一件事儿听得乱七八糟,瞧着二人之间气氛剑拔弩张,便淡淡地开口询问道,“怎么回事?”
掌柜的神色有些不自然,须臾间,他咽了口唾沫,连连叫起苦来,“大人,您也知道,我这客栈里,一天下来人来人往,哪能记得都有谁来住过?再说了,大多都是走南闯北的商贩,今个儿在这里,明日指不定去哪儿了,您叫我上何处去抓白日鬼?”
“你少在这儿狡辩了,没准是你店里自己人作案呢?!”少年不依不饶,他盘缠丢了,还有五六日才要考试,中间这些时日,他没地方住不说,连口饭都没得吃。
“我可以发誓!”掌柜的立时就竖起四个指头,“若是我客栈伙计偷了你的荷包,我就我就”
“鹿掌柜…”谢见君斜睨了他一眼,截断了他的话头,“本官问的不是这件事儿,这少年所说的坐地起价,你可给本官解解惑?”
“这…”鹿掌柜下意识地缩了下肩膀,眸底闪过一抹惊慌失措。
少年见他不开口,便自顾自地说起来,“昨日我来住店,同小厮要了一间五十文的下等房,这才过了一日,今早小厮来敲门,告知我这间房从今日起,涨到二百文一间,我出身农家子,本就是掏空了家底儿过来考试的,可这弄了半天,身上带的银钱竟还不够城中住店,我一时接受不了,当即就要走,这才发现荷包没了!”
鹿掌柜脸色青灰,额前洇着冷汗,他偷摸瞟了眼谢见君的神色,见他一如如常,便壮起胆子替自己辩解道:“小后生,店里房费依照着时节涨跌,原本就是常事儿嘛!您就算是承受不住这房费,也不该诬陷我们偷你东西,我这店里伙计都是知根知底儿的人,手脚都干净着呢!”
谢见君听到这儿,算是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捋顺清楚了。
他微眯了眯眼,看向一旁扣着手满脸紧张神色的客栈掌柜,少顷,斥责道:
“鹿掌柜,约束好店里的伙计固然重要,但既是客人们来住店,理应也得帮着看顾好他们的财物,莫要让宵小之徒乘人之危,现如今客人的东西就在客栈里丢了,你身为客栈掌柜,难辞其咎”
“大人您教训的是”鹿掌柜颤颤应声,身子不由得发起抖来。
谢见君顿了顿,继续道:“凡店中之人,无论是住店的客人,亦或是打杂的伙计,从即刻起,一律不得放出门外,待宋府役过来誊好供词,查出偷盗之人后,再放他们离开。”
“是是是,草民一切都听从大人的吩咐!”鹿掌柜想也不想地点头,反应过来才晓得,他们这位知府大人是打算给小后生找荷包,然他鹿永新行得正坐得端,有何惧?不过就是耽误些功夫罢了,正正好让外人瞧瞧,他这客栈可不是劳什子黑心客栈。
谢见君说完,便让围观的路人去府衙找宋岩过来。
这知府大人的话谁敢不听?立时就有人钻出人群,朝着府衙方向小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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