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啊,从小就吃了没文化的苦——我日你妈!”
一辆红色的奇瑞突然从后头蹿上来,猛地打了个拐,要不是我反应快,他的车屁股一准擦烂我的车头。
又打一把方向盘回到道上,我把车窗摇下来,把头伸进雨里,冲那车连珠炮似的大骂:“你丫瞎撞什么?!撞死了没人管你儿子少教所管,没人养你老娘她得给你上坟,撞个半瘫不死你一勃起就得往外崩屎,你老婆湿着裤裆还得来敲我家房门!”
奇瑞上的人估摸不肯吃亏,当即摇下车窗骂回来:“你妈个傻逼!”
“哎对了,‘傻逼’就是说你妈。”逆风香百里,骂人更得迎头痛击,对方这一回嘴彻底把我点着了,“你妈蚌老肉松,好赖不分,不管出也不管进,只管咬着隔壁老王的牙签棍儿,却没在生你这畜生的时候一个使劲夹死你——哎呀,你妈个‘傻逼’!大傻逼!”
奇瑞车不吱声了,我把手里的烟头扔出去,重新把住方向盘。
“你这人瞧着人模狗样……这嘴也太脏了。”身旁的男人露出吃惊的表情,似乎被我吓着了。
“嘴脏,心干净。再说,这不是良药苦口么。主要是教育他,生死时速,人命关天呢。”笑笑,我这人没别的优点,也就天生嘴贱,还挺过瘾的。
“哟!这不是顾遥吗?你偶像?”他从座位上腾起屁股,伸手拽了一把挡风玻璃前的挂饰。
别人都在车前挂什么辟邪木、平安符,唯独我挂了一只颇显精巧的相框。相框里有张合影,我和大明星顾遥的合影。
两个男人看来十分亲密,脸贴着脸,笑得唇红齿白天造地设。
“不是偶像,是熟人。”似怕那人夺了我的相片,我从方向盘上腾出一只手把乱晃的相框稳住,半真不假地说,“他还请我拍过戏呢,就那部《大明长歌》,就那个最后刺死太子的小脔宠常月,可我嫌剧本没劲,没接。”
《大明长歌》是两年前上映的片子,饰演常月的是个毕业于舞蹈学校的新人,就靠这么个不起眼的小角色一炮而红,从此星运亨通,票子赚到手软。
男人“嗤”得笑了一声,摆明不信。
“不信?我手机里还存着他经济人的号码呢,是顾遥亲手给我输进去的。”
“哟喂,还亲手,你他妈也太能扯了!”他又凑近了去看那相片,呼出一口馊哄哄的气,笑出一嘴被烟熏黄了的牙,“我最多就从这照片上看出一件事儿——你挺上镜的,不输大明星。”
我被这人的反应搞得很泄气,闭了嘴,专心开车。
雨声喧街,雨势不减,放眼望去人稀车少。唯有一些女孩子,年轻鲜嫩得像初春新透芽的枝桠儿,齐刷刷地穿着一款自印的粉色T恤,捧着花,拉着横幅,嘻嘻哈哈小跑一路,噼噼啪啪踩出一串水花。
她们胸前印着一个男人的照片,我没看清,只看见她们背后印着一句表达爱意的英文,而倾诉爱意的那个名字是Lee。
看样子都是粉丝,来给哪个大明星接机呢。
又堵一个红灯,机场总算到了。
男人没给钱就下了车,我只得跟他一起下去。他掏了掏胸前口袋,掏出一本证件似的东西,伸长胳膊,让那东西在我眼前晃了晃——
窥一斑而见全豹,证件显示他是市交通局的人。
“把驾驶证拿出来!”这人瞪亮了一双铜铃眼,完全变了脸。
胆儿再肥的人也得被唬住,我大气儿不敢喘,乖乖掏出驾驶证交了上去。最近正严打,黑车司机大多不敢轻易接生客,就怕被来这么一下“微服私访”,治安拘留跑不了,还得交几万罚款。
“你叫……袁骆冰?”
打开驾驶本儿,这人一字一顿念出我的名字,见我点头,便又拿着本子重重拍了拍我的脸,跟老子教育儿子似的教育我,“趁年轻就多读点书,干什么不好,非干违法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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