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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耸耸肩,不予发表意见。
小元儿见我俩一直站在门边说话却不过去就不由急了,笨拙地要从床上翻下来,我本侧站着而阿平是背站着的,余光瞥及时吓了一大跳,立即一个箭步冲回床边,刚好接住已经翻到床外的小身子。忍不住低斥:“这么高你也敢爬下来?摔下来肯定能让你疼哭。”
小不点都还没床沿高,胆子倒是不小。而被我骂的本尊却一点都没害怕意识,还朝着我咧嘴傻笑,小手抓了我的掌往床内侧指,嘴里呢喃:“睡,睡。”
真不知道身后那人给这小子灌了什么迷汤,居然这么帮着他。这时候我若抽开手要走,肯定能弄哭他,咬咬牙,踢了鞋子抱起元儿在最里侧躺下,依旧将儿子放中间。
我可以对一个耍赖的男人心狠,但没法抵制带着儿子一同耍赖的这种行为,唯有妥协。
不想去看诡计得逞后那嘴角微弯的得意弧度,半转过身面朝里阖了眼。但只过片刻,我就发觉自己这个妥协是在自虐,哪里可能睡得着啊?
别说小元儿好奇地不停翻身,就是床外侧那强烈的气场都影响了人不能入睡。气氛很诡异,若不是有小元儿还发出点动静来,会觉得很难熬。可小元儿有玩累了的时候,他在没人搭理的情况下精神状态就渐渐不好了,直到头往我肩膀上一靠就睡过去了。
孩子睡觉与大人不同,我们大人入睡时的头一段时间其实还会有些意识,但是孩子阖上眼睡过去了就是真的睡过去了。就是说他前一刻可能还在玩,下一刻闭上眼睡着了那便遁入了深度睡眠,身边再大动静都不会被吵醒。
所以当小元儿突然被移走时我都还没反应过来,等缓过神来时阿平已经换到了身边。
我怒瞪着他,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吗?
他的答案是——有。根本就不顾我脸色好看不好看,直接侧转过身将我环进臂弯里,而且更可恶的是还在耳边低声警告:“可别再像上次那样惊到元儿生病了。”
于是他得逞了,我任由他抱紧在怀中。
打从这之后就跟开了先例似的,每次都是朱元璋先来兰苑,然后到傍晚时分他也过来,然后就留宿了。我不知道外边是怎么传的,如果他最初的计划是让我置身事外,让刚入宫嫁给他的那两个有背景的侧妃认为我已失宠,而将矛头指向他明面上宠爱的侍妾阿蓝,那可以肯定现在与他初衷是相违背的。
后来有一次实在忍不住还是问了,他给我的答案是:是他决断有误!真正的保护不是让我置身事外,因为我显然已经不可能置身事外。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生下了他的儿子,元儿从出生的那天起就奠定了他世子的身份,不说以后会怎样,光这两点就不可能让我置身事外了。这个道理其实之前阿平也想到了,但他要规避一个危险性,就是在他足够强大之前我会因嫉妒而遭陷害,而他却又无法保全。
如今这么短时间他自也不可能立即就将大权揽于手,所以他借助了朱元璋的威慑力,让朝内朝外都认准一件事:即使我在阿平那失宠了,但是朱元璋对我这个生了嫡曾孙的孙媳是满意的,也就奠定了我的地位。
这些都是后来阿平分析给我听的,他认为眼下的局势要比之前更好,之前太过被动,现在则化被动为主动,将来他若登上了帝位封我为后时才无人敢非议,更别说反对了。
我没有喜悦,也没有大怒,些许是在经历了大风大浪以及大起大落后心境被磨平了。朱元璋来我便亦友亦师地待之,他与阿平之间有祖孙情,与我自是没有,不过从相处中可以看得出来他还是很喜欢过来兰苑与我说说话的。政事上他已经渐渐放权了,于是阿平变得越加忙碌,常常都是夜深后回来兰苑,天未亮又走了。
至于不回来的那些个夜晚,我不会再失眠,也不会去想他夜里宿在了哪里。
不过有件事我却一直盯紧了他在追问,就是关于小同。派出去找小同的人一批又一批,回来都是汇报查不到,完全是杳无音讯。一天找不到人,我就一天心头不安,那个孩子到底去了哪里?我绝对不信他也随了阿爹阿娘而去。
直到年前的某一天,阿平突然午后回来了,当时他走进来的神色瞧不出来有什么特别,可回来的这个时间点却让我感到讶异。他让长宁带了元儿去旁边玩,在我身边坐下。
这段时间两人的相处模式比较安静,我的话不多,他也不会刻意来搭讪,所以气氛静默也习惯了。只是他在身边坐了一会突然道:“你弟弟找到了。”
我先是一怔,转而缓缓看向他,秉持着呼吸平稳而询:“他在哪?”等待答案的那一瞬间我的表面或许依旧镇定,可是心跳却在以某种频率不断加快,更有一种被压抑住的忧恐,怕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是我无法承受之重。
阿平转眸迎视于我,“他的转变很大,我得先给你一个心理准备。”
闻言我心落了地,但还是想要确定:“他还活着对吗?”见他点头,然后道:“活着。”
这下是终于大松了一口气了,只要还活着就行,只有活着才有可能,人没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我无从忏悔,也无从补偿,只剩无尽的愧疚于心中。
我立即要求去找,阿平让人备了马车陪我一同出了宫。首先我就质疑了,他能够放下政事不做离宫?他只说没事便不再多解释,等到马车停下时恍悟过来,小同就在京城的郊外。
走下马车仰头而看,那是一条上山的小路,古旧的石阶上因为昨夜下过雨还是潮湿的。我略有迟疑地回眸看向身后的阿平,“在山上?”
“嗯。”他轻应了声就握了我的手向前。
随着他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上爬,身后护卫紧随在后,山中静寂,就只有我们走路的脚步声。等走到半山腰时便隐约可见山顶的古刹了,并且闻到了香火味。
心中惊疑不定,难道山顶是座古庙?可是小同怎么会在古庙中?难道是流浪到京城来寻我不成,又没了盘缠,借宿在古庙里吗?脑中翻转过无数个念头,等爬到山顶不至于气喘吁吁,却也觉腿脚酸软。望着香烟袅袅的古刹,我突然却步了,甚至想问一问身边的阿平在来之前他说小同的改变很大究竟是何意。
不得不说阿平是了解我的,在旁轻语了句:“既然已经上来了就别迟疑了,进去吧。”
我咬了咬牙点头,都到了这里了,再坏的可能都得进去。
随着阿平而走,他在前我在后,手被他一直都牵着,只有两名护卫跟随在后,其余人都留在了寺庙外。有一直在四下搜掠,可发现这个寺庙空空落落的,除了几个僧人在走动外,竟只有我们这几个外来人。或许是地头太过偏凉了吧,我在心中默默地想,借此来缓和紧绷的情绪,否则我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地颤栗。
以为禅房至少要到寺庙的后方,却没想阿平就带我穿过一座殿堂后便顿住了脚步,我犹疑地去看他,却发现他的目光落定在前方。顺着视线随看过去,只见那处有一身穿灰布僧衣的和尚正背对着我们在扫地,身形十分的消瘦,那僧衣穿在身上都显得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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