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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时慢话音一落,萧阔眼神不自觉迸发出凛然的寒意,双拳在袖中握紧,面上却不显露。他缓了缓心头翻滚的愤怒,用一如既往镇定的声音问道:“你,还查到了什麽?”
虽然萧阔将情绪隐藏得很好,但声音里微微的颤抖,还是被萧时慢敏锐捕捉到,她十分疑惑,莫非当年那件事,还有她不知道的内幕麽?
答案是肯定的,不然,父亲不会多余问这一句。
心绪一动,一些总是被萧时慢忽视的往事细节浮现眼前。
自六岁那件事过后,父亲与皇家人的关系便疏远了,虽然还维持着表面和气,但这几年来,父亲不仅无召不回京都,即便有召,也是能推脱便推脱,能不亲自去便不亲自去。
这种疏远,对赵明轩尤甚,
真相就在眼前,却稍纵即逝,她不能直接追问父亲,否则,父亲知晓了她并没有触及真相,定然会将她敷衍过去,像以往那般,瞒着她,什麽都瞒着她。
萧时慢步行至窗前,窗外骤雨初歇,草木的透出的绿意格外清亮,空气中有一股潮湿的泥土香气,萧时慢深深吸了一口,待胸腔中那颗怦怦乱跳的心平稳下来,她才慢悠悠道:“父亲,我与墨哥哥不日便要进京都,事到如今,还是什麽都不愿和我说吗?”
萧阔神色複杂,这一刻,他突然有些看不清这个一直在他羽翼之下娇养的女儿,他摸不清女儿话里的虚实,想来想去,便只当女儿并未知道当年那件事的真相,如此来应对,最合适不过。
于是,萧阔干笑道:“你同墨儿去,我没什麽好交代的。只要你听他的话,别太任性妄为,我便放心了。”
说着,萧阔在桌几前落座,又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水,轻轻抿了一口,放回桌上。目光慈爱地看着萧时慢,擡手示意她一并坐下。
萧时慢却无动于衷。她心底发冷。一是因为,她确信了她所知道的,不过是父亲想隐瞒的冰山一角。二是因为,她的父亲,仍然想继续瞒着她。
但萧时慢从来不是顺从的女子,萧阔越想瞒着,她便越是想知道。父亲对她视如珍宝,她就不信,在她这里,父亲总是铁板一块。
两相静默许久,萧时慢才继续道:“我自然不会去主动招惹,但若是,轩表哥强留呢?”
果然,一听萧时慢提及赵明轩,萧阔身上的冷意便绷不住了:“在京都,你离他远些!”
萧时慢转身背对萧阔,嘴角扬起一抹得逞的笑意,说道:“我今天做了这麽多,父亲应当知道怎麽样,才能让我心甘情愿离轩表哥远些。”
萧阔双唇嗫嚅着,缓慢道:“并非我刻意瞒着你,我怕你知晓了真相,接受不了。”
“父亲又小瞧我了,在这世间,除了您,皆可抛却,扰不了我的心。”萧时慢看着萧阔的眼神里竟透露出哀求,“如果可以,我也想护着你,护着我们的家,护着北疆城。父亲,相信我,好吗?”
萧阔轻叹道:“那六岁时在宫中出事,幕后主使,就是赵明轩。”
“什麽?”萧时慢双眸睁大,眼中俱是震惊:“他当时也不过是个孩子,害我对他有何好处?”
“他的母妃身份低微又早逝,即便你皇帝舅舅对三个孩子一视同仁的爱重,却免不了其他人欺他辱他。”
萧阔神色晦暗不明,“他本想演一出戏,借救你之恩,接近镇北王府,寻个庇护,不曾想过了头,害你差些丢了性命。”
“总归他还是得逞了。”萧时慢黯然道。
她那次大病醒来,便对这位表哥心生好感。在宫中休养的那段时间里,赵明轩虽被禁足,却日日偷偷跑出来寻她,带吃的,带玩的,想方设法为她解闷。
她当时从父亲口中得知他被罚了禁足,两个人每次相见都躲躲藏藏,惊心动魄,也因此,两个人共同的秘密,小心翼翼守护着。
这也在萧时慢小小的心灵中,留下巨大的沖击,以至于她在极少见面的岁月里,依然记着他们之间不同于别人的,过命的情谊。
离开京都时,为了不让赵明轩再受磋磨,她还以酬谢赵明轩为由,高调宴请,当着京都无数皇亲贵胄的面,将镇北王府玉牌赠予赵明轩,以暗示赵明轩与镇北王府之间密不可分的关系。
现在想来,当年的一切真是漏洞百出。
皇宫大内,处处是眼睛,她与赵明轩之间自以为惊险万分的经历,恐怕早已暴露在皇帝舅舅的眼皮底下。
那麽,皇帝舅舅对赵明轩偷溜出来的行为,早已是默许的。那道禁足的惩罚,不过是做戏罢了。
难怪自那以后,父亲再也没有主动去过京都。
萧时慢冷笑一声,问道:“父亲,在京都,我还可以信谁?”神色中带着讥讽,也带着悲凉。
“当年你舅舅明知赵明轩是主谋,却还是选择包庇,我虽然不原谅,却能理解。”萧阔说道,“他对你的母亲有愧,对你亦有愧,若在京都遇到难事,尽可向他求助,不管如何,他必会让你全须全尾地会北疆城。”
萧时慢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默然颔首。
*
北疆城这一场雨,断断续续下了半个月。雨季不宜远行,进京都的行程便推延了,待天气转为晴好时,已是五月下旬。
趁着晴好天气,萧时慢与江墨带着镇北王府的仪仗,摇摇晃晃啓程了。
出了北疆城地界后,整队人马在某一次休整后,本紧密跟着的马车与守卫,在不知不觉中四下散开,最后只余下一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马车,奔驰在苍翠的树林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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