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玖厌睁大了眼睛,震惊到眼珠子几乎要掉出眼眶。还记得在他的兄长裴玖笙的追封仪式上,那时候的6今疏是一个多么端庄得体的君后,和如今的狼狈邋遢简直是判若两人。
凌姝墨也同样是吃了一惊,实在是因为6今疏比之上次见到的时候,更加的憔悴了。她第一时间就松开了裴玖厌的手,眼中划过一抹浓重的心痛之色,“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又失眠了?太医院的那帮子庸医,简直是太无能了,给你开的安神香,竟然一点作用也没有。”
6今疏感受到凌姝墨望过来时关切的眼神,知道陛下心中最关心的人还是自己,心中不由得一暖。可等他看清楚陛下身边站着的裴玖厌,胃里忍不住的就泛起恶心来。裴玖厌这个勾引陛下的狐媚子,他只恨不得立刻除之而后快。
但6今疏毕竟是一个有城府的男人,他不会像是上官序那样,把所有的愤怒都表现在脸上。只是露出一个分外脆弱的神情,“陛下,臣侍知道你让舒荣则送莲子五鼎芝红枣羹来,是因为关心臣侍,但请您饶恕臣侍,实在不能领受这份好意。”
凌姝墨眼睛中浮现出困惑的神色,“这是为什么?”
6今疏用帕子轻轻擦拭掉自己眼角的湿润,很是疲惫的长叹了一口气,“陛下去上早朝以后,舒荣则第一时间就来了宸佑宫。那个时候,臣侍正在给曦和喂早膳,没有时间接待舒荣则,就让侍从去请舒荣则离开。舒荣则说自己很是担忧臣侍的身体,非要来见臣侍。于是,臣侍为了表达自己对舒荣则的重视,就让贴身侍从九福亲自出去,把臣侍的疲惫转达给舒荣则。臣侍本以为这个时候已经知道了轻重,可他却拿着陛下来压臣侍,依旧是不肯离去。”
裴玖厌听到这里的时候,心里并没有什么太大感觉。无论6今疏说什么,他一句心里担忧君后主子,所以才想要亲眼见一见6今疏,就能够打掉凌姝墨所询问的所有问题。
然而,就在这时,6今疏话锋一转,手指向窗户的方向,“陛下,您看看如今外面的天色,太阳都升到人的正头顶了。舒荣则从早上结束以后一直在宸佑宫,纠缠到如今午膳都要端上桌子了。他这究竟是真的关心臣侍,还是在这里胡搅蛮缠的打扰臣侍,是个心明眼亮的人都能看出来。”
裴玖厌脸上淡然处之的神色一下子就变了。他在这里停留个一时半会儿,是关切6今疏的身体,可他在这里干耗了一整个上午,这关切就变成了逼迫,其中的含义可就大大的不同了。
凌姝墨的面色一下子就冷淡了下来,他对着裴玖厌说道,“你也回去闭门思过三日吧,打扰到了君后休息,你也有做的不妥当的地方。”
裴玖厌还想要强行狡辩上几句,但抬头扫了一眼凌姝墨的脸色,最终还是乖乖的领受了责罚。
上官序忍不住的盯着6今疏看起来,心里对自己这位盟友不由得更加的佩服起来。本来凌姝墨的怒火只冲着他一个人,而6今疏不过是出来说了几句话,如今的局面就成了各打五十大板,任谁来了都要赞叹他一句手段高明。
然而,6今疏心里却没有半分打了胜仗的自得感。他是真的觉得累,太累了。累的简直连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时祈对着上官序和裴玖厌说道,“二位主子请回吧,陛下要留在这里和6君后共同用膳。”
凌姝墨看到6今疏仍旧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她挥退了两侧的侍从,上前去亲自搀扶住了6今疏。
6今疏嗓音干哑,“陛下不要在这里劝臣侍了,臣侍是真的吃不下东西。”
凌姝墨将他按坐在餐桌前,笑着道,“既然你没有胃口,那朕就不勉强你吃东西了。”她一边说,一边从餐桌旁那玉石砌成的桌案上,拿起了一壶酒。凌姝墨给自己和6今疏分别倒了一杯酒,顷刻间,未经过滤的米酒醇香,便飘入6今疏的鼻腔当中。
凌姝墨将酒杯拿在手中,轻轻晃动一下,沉淀在杯底的米酒残渣缓缓浮起,香气再次随之颤动着,弥散在空气当中。她将一整杯的酒水一饮而尽,“朕虽然人在帝都,却时时刻刻都忧心着战场上诡谲的变幻。你在后宫里为了女儿的病情,日日以泪洗面。这两个问题,哪个都不是朕能够做主解决的。既然人解决不了问题,那就借酒消愁吧。朕今日已经把所有的公务都推掉了,今天就陪着你在这里,咱们不醉不归。”
6今疏低头看向自己面前的酒杯,刚才原本有些浑浊的酒水,经过这一小段时间的沉淀,酒渣下沉,酒水重新变得清亮起来。他看着看着,一滴眼泪滴落在酒水当中,让原本平静无波的水面漾起一圈圈涟漪。
凌姝墨看到这一幕,心中顿痛,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之语,却见面前人竟然出奇的扬起了一个笑脸,“陛下可真会拿臣侍寻开心,还什么不醉不归?这米酒若是能把人给喝醉了,这么小的酒量,传出去岂不是要贻笑大方?”
自从凌曦和落水生病,凌姝墨就再也没有从6今疏脸上见过笑意,如今看到他居然有心情同自己开玩笑,只觉得自己费心准备的这一切没有白费了。
6今疏端起面前那个掐丝珐琅荷叶杯,将里面还温热的酒水尽数咽下。空腹饮酒伤胃,陛下便找了米酒这样暖胃的佳酿来给他喝。这份细心与关切,如何能不让人感动呢?
他连着喝空了两杯米酒。等去倒第三杯的时候,无意中望见了酒杯中自己的倒影--一个披头散模样、狼狈的男人。6今疏端起酒杯的手不由得顿住了,他这个时候终于第一次的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放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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