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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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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改变让莫尼尔原本坚定的信念产生了动摇，他甚至不确定这样的自己还算不算人类，自然也不能以这丑陋的姿态去见阿亚……也许，等他把资料交给人类后再回到深海呢？在某个时刻，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已经将人类社会当作了无法融入的地方，而将海里当成了退路。

迷茫的内心现在只有一个向前的推动力了，那就是找到人类的资料，可能是关于星球毁灭的秘密、可能是让海水不再上涨的方法，不管是什么，都要先拿到手。其他的，就等之后再考虑吧，莫尼尔的内心下意识地逃避。

为了之后能顺利地到达人类生活的区域，莫尼尔不得不主动开口，企图套取海怪的相关情报。“你要下潜……去哪？”他尽力使声音平静，不要颤抖。

触手怪物继续着它的旅程，当莫尼尔以为它不会回复时，真正平静的声音，阿亚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

【海底……我们，的家。】

“那是在哪里？具体在哪里？！”他的声音开始急切起来。

触手怪游曳着它的附肢，似乎心情不错，怪物也会有所谓“心情”吗？

【在……巢穴，有……食物，很多。】

可恶，那到底是什么地方？即使能够沟通，但思维层面上却无法理解。莫尼尔对之后的遭遇一无所知，但他别无选择，它们持续着捕食、休息、下潜总共三种状态的规律生活，规律得让莫尼尔想起在基地的日子，吃饭、睡眠、训练，也是如此循环往复。在基地的人类就像机器，在很小的变化范围内保持着他们的日复一日，所以总有追求刺激和新鲜的人，不惜一切代价从外头弄来致幻剂和其它药物，以维持自己不在这看不见希望的淤泥般的生活中疯掉。

莫尼尔甚至想，如果人类的生活和怪物的生活本质上并无不同，那人类是否本质上也是一种怪物？

这死水般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几天，莫尼尔的生活里只有一件事还能让他保持活力——思考。他总是想着什么，时而是对传说中怪物的“巢穴”的猜想，时而考虑着该如何说服触手怪前往海底的人类居住地，时而放任意识漂流至遥远的旧日时空、见一见自己唯一的牵挂，时而想起一同参与行动的1105批次的人们，他们中大部分的人的脸已经模糊了……

有一天，莫尼尔发现水晶不再发光了。

即使用得很省，它还是丧失了自己唯一的功能，它在遥远的深海得不到光芒的补充，已经燃尽了自己。莫尼尔沉默着将它从胸口的口袋中拿出，此刻，他像重新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他在海中第一次孤单地醒来的时候。最终，莫尼尔还是没有将已经失去了作用的水晶扔开，这毕竟是他和陆地唯一的关联。

水晶熄灭也意味着，他在水中已经度过了起码一周，但鉴于他的节省，也许度过了两周……？不管多久，这些天的生活一定会铭刻在他的内心，不论之后他是死是活、是重回陆地还是在海渊中沉沦，都无法再忘记这段痛苦的磨难之路。

身边的触手怪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它像是安慰般地用附肢环绕住莫尼尔，像是将他搂入了一个温馨的怀抱。即使，它并不懂得同伴在为了什么而伤心。

随后，他们展开了新一轮的赶路。莫尼尔想过，也许触手怪也像候鸟一样有着刻在DNA中的种族习性，这导致了这只触手怪反常的下潜行动，它将回到那个传说中的巢穴里，然后呢？基地对生物习性方面的知识并不重视，并没有将其作为队员的必修功课，所以，莫尼尔并不知道生物为什么会一代又一代地往返与出生地和他们实际生活的地方。这导致了他将对之后的苦难一无所知，直到它发生。

在此后无法计时的漫长赶路过程中，莫尼尔再一次经历了异化，这次他更明显地意识到了自己非人的部分。那些附肢已经足够有力，它们的长度再次延长，在莫尼尔刚醒来的时刻他甚至无法感知到附肢的末端。现在他整个腰部以下都被那些附肢簇拥，它们生长的地方已经不再限于后腰，整个腰部已被触手长满，这使他的双腿似乎成为了一种不必要的存在，现在他游泳时已经不再依靠人类孱弱的双腿了。他已经习惯了自身怪物部分的便利，即使一开始他是那么排斥这一切。

此外，他似乎能通过类似声波一样，但比那更无形的力量直接在脑中勾勒出周围的环境，水流的扰动、鱼群的聚散变得异常鲜明；同时，他已不需要再发出人语，他和触手怪现在通过一种只有彼此才能接收的波交流，这使他们的沟通变得简易，好消息，他不会在张嘴说话时一不注意就咽进海水了。

本次异化之后，他已不可控地堕向怪物。如果现在把他丢进人类王国，毫不意外只有被抓进生物实验室一条路。

但莫尼尔拿到人类资料的想法还是没有变化，这似乎已成为了他精神安定的锚点，或是唯一的目标，为了那一丝的可能：人类从这场世纪灾难中存活下去的可能，痴人说梦般的、亲眼再次见到她的可能……

在能够顺畅地和触手怪沟通后，莫尼尔第一次开口祈求对方允许他前往自己的目的地，出乎他意料的，触手怪慷慨地答应在它们回到巢穴后，它会帮助莫尼尔实现这个愿望。莫尼尔已不再试图探究海怪的想法，他只满足于这样的现状和未来。

下潜第xxx天后，他再一次脚踏实地。

脚底，或者说附肢上传来海底细软的海砂的触感。莫尼尔的鞋子早在不知什么时候便被海流卷走，这使它现在能清晰地向大脑输送和附肢上传来的别无二致的触觉信号。莫尼尔稍微有点感动于这一天的到来，他脑内的图景中描绘着海底的景象，四周皆是空，唯有脚下向四周延伸的地面是实。他终于不再整日悬浮于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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