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棠宫至净萧何处,并不算遥远,但顾醉眠步履沉重,她走得慢却不敢停下,她不能再心软,于她而言,心软只会害人,尤其是对她十分重要之人。
这是一处密林,虽说正值九月末,涓涓流水,花色正好,如若踏青也是极好。可惜此刻,在密林间的人都没有这样的好兴趣。
“小王爷,人来了。”莫负春见远远有一女子靠近。
净萧何昨夜睡得不好,他此时有些疲倦,但好在她来了,他曾两次说要她等自己,幸好,这最后一别,她还是抛下所有来找自己了。
“顾醒,你来了。”净萧何声音极轻,面前女子越走越近,模糊的脸越来越清晰,嗯?不是她,不是顾醒。
“怎么是你。”净萧何不信,但眼前之人分明是江文君,顾醒为何不来?
“她让我告诉你,不必再等。”
“理由。”净萧何满脸不信,他深知顾醉眠为人,即使不愿和他一起走,也会亲自来见他。
“她说你已经没有用了,你不值得她再去浪费一丁点时间,毕竟无用之人不就该被抛弃?”江文君脸上全是嫌弃和不屑,净萧何不信,可他不敢不信,他甚至都能看见顾醉眠说这番话的模样,这会刺痛他的,不,这已经刺伤了他。
“我不信。”他嘴硬。
“这有她的绝笔信,净萧何,此刻眠妹妹正陪着太子呢,今日我受她所托,如果你再不走,我便会喊来御林军,毕竟我和你可没什么丝毫情谊。”
“她怎么会甘心陪着江楼月?”净萧何不信,这真是无稽之谈,且不说上辈子那般囚禁羞辱,这辈子又有血海深仇。
“无关爱,总之你净萧何对她而言就是无用之人,你让她信你,可结局却是你自己都差点死掉,你还是别拖累她了。”江文君说得斩钉截铁,在场其余人都恨顾醉眠的狠心,但对净萧何,时闻寒和莫负春而言,顾醉眠不是这样的人。
江文君说罢便骑马离去,只留下决绝的背影,时闻寒突然问道一股甜味,这是他特制的易容丹独有的味道,只有他能分辨得出来,莫非刚刚那江文君是顾醉眠假扮,用意如何时闻寒心知肚明,于是他便不开口了。
顾醉眠不会跟他走,而净萧何又必须立马离开才能安全,时闻寒说到底和顾醉眠亲近些,于是决定替顾醉眠隐瞒。
净萧何的手有些发抖,他不想拆开这信,但他又不甘心,他打开信上短短几句:净萧何,这是我第一次写信给你,亦是最后一次,我是喜欢过你,但对你的喜欢阻挡不了我复仇的决心,经历此事我也相通了,你的喜欢不值一提,而且我假意同你好,也只想想利用你报仇罢了,谁知你竟这么没用,没用就算了还很傻,海棠花下的誓言是我诓你,谁知你也信了,真是傻子啊。
许是顾醉眠觉得不够伤人,她旧事重提:无用之人本该舍弃,不是吗?
果真伤人啊,喜欢他是真,为他哭是真,骗他也是真,利用他更是真,如今舍弃他真上加真。真是报应,这辈子被舍弃的一方竟是净萧何。
世无其二是净萧何,落魄无用亦是净萧何。
“走吧。”
“小王爷。”莫负春只见净萧何将信撕碎,他好似哭又好似笑,小师妹到底在信里写了什么,让小王爷这般。
“走。”明明他那么虚弱,还是吼出了声。
净萧何都已经这般说,十几个人便即刻出发回东顾,时闻寒盯着方才顾醉眠离去的放下,不动声色地丢在一个小瓶子,便跟着走了。
顾醉眠离开密林后掐着时间又折返了,她悄悄跟着后面,她登上一座高山送别,以后怕是不会再见了,最后一别她也不敢以真面容见他,静下心来想想,顾醉眠真是心狠,说出的话狠,对自己也狠。
她怅然许久,又回到方才分开林子后发现刚刚时闻寒站的位置掉落了一个瓶子,应是他特意留给自己的。
顾醉眠打开瓶子,里面掉落不少药丸,还有一张纸条:小妹,这药丸可助力功力大增百毒不侵,只是有一副作用,每月初一十五必经蚀骨灼心之痛,一旦服用不可止住,每十日服用一颗,直到一瓶用完,珍重,等我。
大哥真是费心了,固然这一生过得不好,但有幸遇到大哥,君姐姐这样的人,是顾醉眠的福气。
顾醉眠含恨般的服用一枚药丸,而后运功,半个时辰后果真功力大增,不出一月,想必江楼月就打不过她了,还得假意迎合一月,若是非嫁不可,那太子妃的位置正好可以方便她复仇,等她功力大成,那江楼月还能强迫她不成?
如此想着顾醉眠便寻回藏好的马回海棠宫,路至一条小道,她有些急,险些撞上一老妇,幸好那老妇被一个人救下。
“姑娘,大街之上可得小心,天子脚下不得妄为。”顾醉眠此时面貌不似原先虚弱,身子竟多了丝妖艳气质,服下那药丸,顾醉眠便修了魔道。
那男子从未见过如此女子,对上一眼便会魅惑人一般,他转过眼去,不敢看她,等他回过神来,人便早已不见。
“公子,玉小姐在府里等着呢。”
“哎,宋玉脾气大得很,这几日为了净萧何伤心不已,如今我外出回来,是该好好安慰一番。”原来这男子是宋太尉弟子宋城。
这下洛阳城的风云便是真真实实的要起了,该离开的之人已走,该留下之人已归,且看明日。
那方净萧何一队人马未走官道所行之处皆有东顾暗线接应,应是江楼月自信顾醉眠已死,加之东顾暗线十几年来早已混进齐国人马,此行也算顺畅,等真的离了齐国边境,净萧何才反应过来,他才惊觉自己如同漂浮小舟,再没家可归,至少,兰陵再没有人等他回去。
父亲,你可真傻,一辈子守着一个不爱你的女人,她死了你又守着她的独子,又不是你的儿子,还害你全族,你可真傻。
净萧何你可真是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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