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从前入了他眼,乱他心魂的,正是轻薄。
正是轻薄之人。
是她。
长公主对裴时行的态度比之向前更加冷淡,一直到五日后送别裴矩夫妇启程河东,亦未有所松动。
柳氏自然看出这对小儿女貌不合神更离。
她心焦不已,当着众人面儿不好说什么,只趁长子单独扶她登车之际低低训斥。
“你为人夫君,自要懂得珍爱呵护殿下,这是哪里来的脾气,怎可如此冷待妻室!更何况殿下如今怀了身子,你摆这副样子给谁瞧?”
裴时行立于车辕面前,虽不知“这副样子”是哪副模样,却因母亲的话心头一悚。
待元承晚的月份渐大,自是瞒不住人,可母亲话语自然,出口也神色不改,当是一早便知情。
他莫名起了几分不自在。
但成年的儿子不必同母亲叙说他在情爱里的失落:“儿知晓,是儿做了错事惹殿下生恼,待殿下心绪稍定我便去她跟前认错。”
长子素来骄傲,柳氏以为这话里头是尚主的委屈,叹口气道:“你既尚了贵主,便要知有这一日。”
裴时行心头苦笑。
事实上,在元承晚面前,他已不知骄傲二字了。
那头的裴无咎自然察觉兄嫂二人气氛有异。
少年郎眯眼笑得似一只狐狸,望一望面前神色如常的长公主嫂嫂,上前行礼。
裴无咎知自己虽生与兄长貌似,但兄长人虽年轻,却学了老成做派,自小便时时绷着脸,薄唇也压得平平的。
及至为官,更是一身官服摄人,将衣领交掩的高高。
论及姿色,自然不能同他相提并论。
裴无咎将折扇置入青色圆领袍的锦纹袖中,抬手搓了搓面,活泛脸色。而后笑容风流,上前话别。
他知自己若这般笑起来,便能自神态上减轻与兄长的相似。
果然元承晚见了他,神色略有松动,话音也和蔼。
裴无咎拜别长嫂,试探出了她的态度,心满意足走远。
兄长虽是眼下府上唯一的正宫娘娘,却是朝不保夕,时时有可能被逐出长公主府。
这二人且还有得磨。
可惜他就要返程。
裴无咎摇头长叹,扼腕自己无法于上京城亲观这一场大戏。
待裴氏三人终于登车,裴时行夫妇二人并立于长亭之外,目送着裴家马车轮声辘辘行于官道。
马蹄之下扬起一阵细沙,渐渐消失于云山青紫之间。
裴时行望一眼身骨纤薄如旧的小娘子,伸手欲搀,伴她步回停驻于道旁的銮车。
她却伫在原地,连眼风都不曾扫过来一个。
“本宫欲至西林赏景,裴大人自便就好,不劳大人费心。”
裴时行僵了僵,目光落在她秀美无瑕的侧面,轻轻蜷了掌。
长公主怒意未散,亦不愿见他。
那么,她愿入山水之间开朗心怀也是好的。
朝时将至,他也的确需得即刻启程才赶得及回城。
裴时行垂睫思量片刻,妥协中有轻哄之意:“那日是臣之过,万望殿下息怒。臣尚要朝参,无法共殿下同游,殿下记得万事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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