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漪面色苍白,浑身起抖来,那模样,看得薛凛心尖生疼。
他伸出手去,将她揽进怀中,紧紧抱住,手顺着背脊,在她身后轻轻拍抚,“不怕!娇娇不怕……他再怎么阴毒,还有我呢!大不了……咱们再逼他一逼!早晚要对上,咱们也不怕!”
明漪听着他沉稳一如往日的嗓音徐徐响在耳畔,心中安定些许,可却是清楚地知道,他们有场硬仗要打。
昨夜又下了一场雪,天明时方停,偌大宫城被厚厚的雪被覆盖,红墙衬着白雪,有一种别样的素美。
魏玄知与褚家父子二人聚在一处议事,听得亲信来报说,四方城门处,安西军已是开始进攻,魏玄知半点儿不意外,嗤声笑道,“薛凛果真是沉不住气了。交代下去,让他们守住了,只要守过了这几日,大事可成!届时,我许他们封妻荫子,惠及三代!”
“是!”那亲信响亮地应了一声,得了这句话,热血沸腾地往四方城门传话去了。
魏玄知望着他跑出大殿,面上犹有掩藏不住得意的笑。
“薛凛的安西军那可都是真正从尸山血海里蹚出来的精兵,比起京畿大营里这些养尊处优惯了的兵丁,说是以一当十也不错,这城门当真守得住吗?”褚晏泽早前是去安西转过一圈儿的,对安西军还是有所了解,没有魏玄知那样的信心。
“早前不就说过了吗?薛凛不可能放着安西门户不管,他带来的兵马有限,加上他不是自诩正义之师吗?那他总得顾及这望京城里的二十万百姓吧?何况……”魏玄知轻晃了晃手中的一只竹筒,里头是他今早方收到的传书,亦是他满满底气的来源,“至多三日,湘南大军可至,届时,咱们内外夹击,我就不信,薛凛还能插翅飞了。三日……褚相,你那头三日可够了?”说到后来,眼角一睐,看向褚之裕。
褚之裕如老僧入定般安坐椅上,自始至终皆是听着两人说,几乎没有开过尊口,脸上也看不出半点儿喜怒,此时问到他头上,他才敛目道,“七七四十九日,掐指一算,今日便是大限!”
“好!”魏玄知听到这儿,骤然大笑起来,“只需撑过今日,我看薛凛还能如何?”
“奴婢求见公子!”正在这时,殿外传来一把焦切的嗓音,一个宫女神色匆匆而来,到得跟前便是伏跪下去,疾声道,“公子,云安郡主拿了火折子,将整个殿里都倒上了灯油,她说……若是公子不去见她,她便一把火烧了缀霞宫,还有她自己。”
方才缀霞宫那头已是来请过魏玄知两回,魏玄知这个时候可没有工夫去应付明漪,便都推了,谁知,她居然来了这么一出。
魏玄知脸色骤然铁青,褚晏泽的神色也是微乎其微变了,下意识地抬眼看向魏玄知。
“她故意这般,叔毓若是顺了她的心意,往后只怕就被她拿住短处了。老夫瞧着,云安郡主可不是那等会寻短见之人。”褚之裕幽幽道,摆明了反对魏玄知去。
魏玄知自然也知道这是明漪逼他去见的把戏,可是想起那时她服了剧毒,在他面前毒的场景,他的心便是安定不下来,“我去看看就回来!”话落,他便已疾步走了出去。
“我也去看看!”褚晏泽亦是跟着站起。
“站住!”褚之裕在他身后喊道,“现在的情势你看不明白吗?你如今还要往前凑,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吗?”
“心不由己,情不由己,父亲不是再清楚不过吗?可您回头了吗?”褚晏泽忍了忍,终究没有忍住,扭头诘问道。
褚之裕似没有料到在他面前一向寡言,只会听从他的儿子会骤然问出这样的话,让他不由得一震。
“上行下效,大抵求而不得便是我们褚家人的命吧!既是父亲都做不到的事,又为何要要求我做到呢?”褚晏泽敛目,说完这一句后,终是迈步急出,再未回头,而这回,褚之裕也没有再出声喊住他。
魏玄知脚步匆匆赶到缀霞宫,果然见人都围在殿门处,不敢近前,他大步过去一看,明漪就在殿内,手里举着一只火折子,脚下是被她扯落的帐幔,上头还隐隐透着油渍。
“你当真要这般?想死是吗?好!去将偏殿的那个小丫头抱来,你要把自己和这缀霞宫都点了,她也不能跑了不是?”魏玄知冷哼着道,边上宫人立刻领命而去。
明漪却没有半分惧色,仍是一副淡漠从容的模样,魏玄知不由轻轻攒了攒眉,很快,去偏殿的宫人来了,却是脸色煞白,跌跌撞撞,到得近前,哆嗦着抖若筛糠,“偏殿……偏殿的人都不见了。”
他们刚才全都只注意到了正殿,就怕出什么差池,竟是全然忘了偏殿。
“怎么可能?”魏玄知脸色骤然大变,扭头看向明漪,“他们怎么逃的?这缀霞宫中不可能有暗道。”这缀霞宫是他给李凤娇备下的,自是早就掘地三尺好好检查过,这里的守卫更是他亲自部署的,说是固若金汤也不为过,可那几个乳娘和宫女,还带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却是在眼皮子底下不见了,难道她们还能飞天遁地了不成?
他们自是不能飞天遁地,如果不是暗道的话……魏玄知目光狠戾地自缀霞宫那些宫人和守卫们身上扫过,缀霞宫要紧,这里的人他都是精挑细选,确定能信得过的,若是他们当中都有人背叛了他,那……魏玄知微微眯起眼来。
只是脑中刚闪过一道灵光,不等抓住,身侧传来一声问,便将他脑中那道灵光撵走了。
“云安郡主,既是小郡主都能走,你为何不逃,还要留在此处?”
魏玄知一瞥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的褚晏泽,亦是狐疑地皱起眉看向殿中的明漪,是啊,她为何不走?
明漪扯唇一笑,“是啊!我为什么不走呢?”她明眸一个斜挑,睐向魏玄知,“魏三公子不妨猜猜?”
这边厢,魏玄知因着她这一问沉了眸色,那边厢,接应的人见没有明漪,脸色骤然大变,“夫人为何没有来?”一边问着,一边已是看向身边的人。
“夫人不肯随我们一道走,属下等没有办法,唯恐再拖下去都走不了,只得先将小郡主等人接出,未能接出夫人,还请都督责罚!”带着乳娘一行人的金吾卫蓦然抱拳跪地道。
薛凛一张脸面沉如水,只是他惯常的面无表情,一时让人看不出心绪变化,只嘴角却是冷冷抿住,“不怪你们!”他就知道,他怎么就以为她会乖乖听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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