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么说,此子此来是要找太子殿下复仇的喽,那难怪太子一方如此紧张,这便有些说得通了,不过……”叶凌话说到这么,却又停了下来,似乎想起了什么,可又抓不住,眉头登时便皱了起来。
“嗯?松成之意是……”见叶凌说话只说了半截便顿住了,李恪好奇心虽起,可却并没有立刻发问,而是等叶凌抬起了头来,这才试探着问了一句。
“无甚,某也就是在想此子如此胆大妄为地单骑闯入京师,未免有些个太惊世骇俗了些,难不成其竟打算刺杀太子殿下么?这似乎不太可能,或许,唔,或许是来告御状的也有可能。”叶凌皱着眉头,不太确定地说道。
“告御状?这,这是从何说起?”李恪从李愔先前的话里已经知道于阗国王室遇难铁定是李贞派人下的黑手,然则,别说伏葵拿不出证据,便是有证据在手也没用,此乃事关国策,又是事关太子声誉之大事,官司即便捅将出来,老爷子不管出于哪方面的考虑,都一定会将伏葵灭了口,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有人拿此事作文章的,别说一个小小的前于阗国王子了,便是诸王想要拿此事来作文章,都得做好被老爷子重重打板子的准备,再说了,这等边关杀胡的事情海了去了,普通民众就算知晓了,也只会说李贞办得对,绝不会去指责李贞残忍,此时听叶凌说伏葵是前来告御状的,还真令李恪很有些子哭笑不得。
叶凌本就不是很肯定自己的说法,此时见李恪浑然不信的样子,也就没有再坚持,笑着摇了摇头道:“某也就是说说罢了,当不得真,可不管怎么说,此子来京师是冲着太子殿下来的却绝对假不了,既如此,或许就有一篇文章可做了,唔,魏王那头想必已经盯上了东宫的举动,我等不妨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找准机会削弱一下东宫那头的暗底势力也不错。”
“好,松成之言正合吾意,林河,传令下去,给本王盯紧了,一旦发现伏葵的下落,即刻来报!”李恪哈哈大笑地鼓了下掌,高声地下了令。
“是。”一听李恪下了令,林河自是不敢怠慢,高声应答了一句,匆匆地退出了王府后院,自去安排相关事宜不提……
元宵节到了,作为传统中最热闹的大节日之一,长安城中到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尽管大雪才刚停了一日,天气兀自冷得够呛,满城积雪未消,街上亦是泥泞不堪,却怎么挡不住人们喜庆的跃动,从一大早起,赶集的人流便涌满了街头,待得到了华灯初上之际就更是了不得了,花灯、龙船一上,整条东大街已是人挤着人,便是连路都走不太动了,不单是京师的百姓聚集在此地,便是城外四乡八里的也全都赶来了,又怎个热闹了得?
本正昏沉沉地在客栈中睡着的伏葵被外头那等前所未见的热闹生生给吵醒了过来,昏头昏脑爬将起来,摸索着出了房门,一见到外头的热腾劲儿,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已昏睡了一整日,苦笑之余,紧赶着梳洗了一把,就在客栈里匆匆地用了些膳食,也没骑马,就怀揣着把解牛尖刀便上了街,随意地在街上逛了好一阵子之后,寻个面善之辈问明了前往蕃各庄的道路,便溜达着去了。
蕃各庄地儿偏,虽说是在城内,可却是靠近北城墙之处,那儿居住的大多是归附的胡人,从东、西突厥、吐谷浑到西域诸小国都有,各色人等参杂得很,寻常百姓没事儿绝对不会往那儿跑,越是靠近蕃各庄,人流便越见稀少,可这对于在人流中挤得昏头脑涨的伏葵来说,却是巴不得之事——伏葵这一辈子也算是走南闯北,去过了不少的地儿了,可还真没经历过在如此拥挤的人潮里穿行的事儿,这一冷清下来,登时便令伏葵暗自松了口气,脚步也因此轻快了不少,再次找了个人确认了下方位,这便往蕃各庄行了去,然则,伏葵此番却多留了个心眼,并没有急着走进蕃各庄,而是躲在了外头一黑暗的小巷子口,既观察着庄子里的动静,也细查着庄子里进出的人流,打算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熟悉之人。
运气这东西有时候真是说不准的事儿,伏葵此番前来,原也就只是打算探探路,并没有指望着真能立马找到人,然则,好运却从天而降了——就在伏葵打算抽身而退的当口,老远见到一群男女打着灯笼簇拥着一名中年男子边说边笑地步行了过来,这人名叫侃拔野,伏葵对其熟悉得很,当年乃是其父帐下的书记官,当年也曾教过伏葵汉文,在于阗灭亡前,此人乃是王国之副相,其人出身于阗四大世家之一,其家族在于阗算得上豪族,有钱有势,与伏葵父子的关系都不错,往日里彼此间颇有些子礼尚往来。
“侃副相,久违了。”眼瞅着那群人越走越近,伏葵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了出来,轻轻地唤了一声。
侃拔野乃是文人,胆子并不算太大,原本正与家人畅谈着今日元宵之热闹景象,冷不丁地听到街边的暗处有人在招呼自己,用的竟然是自个儿旧日的官衔,登时就被吓了一大跳,全身僵硬地立住了脚,如机械转动般地缓缓侧过身子,看着位于阴暗处的那个高大身形,用颤抖的声音问道:“谁?谁在那儿?”其边上的家人们见势不妙,全都慌了神,各自拥挤着退到了侃拔野的身后,紧张地注视着来人,气氛诡异地紧张了起来。
“侃副相莫慌,某无恶意,还请借一步说话可好?”伏葵自是知晓侃拔野一家胆子都不大,也没从暗处走将出来,只是温和地说了一句。
“啊,你是……”侃拔野一听这语音口吻甚是熟悉,登时便是一愣,边从一名家人手中接过一盏灯笼,边走上前去,用灯笼一照,见伏葵正自微笑地看着自己,顿时大吃了一惊,嘴张得老大,话便要脱口而出,好在伏葵见机得快,竖起一支手指按在了自己的唇上,示意侃拔野噤声。
“灵政,灵燕,尔等带你娘亲都先回家,为父有事要稍耽搁一下,都回罢。”侃拔野会意地点了下头,可着劲地咽了口唾沫,回过头去,对一双子女吩咐了一句。
“是,父亲。”侃家诸人虽都很好奇这神秘来者究竟是何方神圣,却不敢违了自家父亲的指令,各自应答了一声,一步三回头地沿着街道走进了蕃各庄中去了。
待得目送家人走后,侃拔野伸手抹了把冷汗,猛地一口气吹熄了手中的灯笼,凑到伏葵的身前,很是惶急地道:“小王爷,您怎敢来此?要命啊,如今满城都在找着您呢,先前还有人拿着您的画像来这蕃各庄里问询过,您还是赶紧走罢,要不被人发现了,那可就惨了,唉!”
“嗯?说清楚些,何人在找某?”伏葵一听侃拔野如此说法,立马警觉了起来,眼神一厉,冷着声追问道。
“不晓得,都是些凶恶汉子,面生得紧,口风又严,实是不知是何方人物,只是听说若是有人得知小王爷的下落,只消到‘燕记商号’说上一声,便能有五百贯钱可拿,您快走,这几天四周不太平,老朽若是耽搁久了,一准惹人注目。”侃拔野见伏葵半天没动弹,登时便急了,忙不迭地出言催促道。
伏葵见侃拔野既不问自己现住何处,也不隐瞒有人在追查自己的消息,便断定侃拔野此人尚能信得过,此时见侃拔野着了急,自是不好再出言询问一些感兴趣的事情,略一沉吟道:“某听闻城外有一云林寺,香火鼎盛,若是侃副相得便,明日午时到云林寺与某一会可成?”
“明日?不妥,明日进庙还愿者太多了,人多则眼杂,万一您叫人认出来了,那可就惨了,后日午时罢,您快走,有人来了。”侃拔野见远处灯笼晃动,显然又有许多人正在向此处行来,登时便急了,急匆匆地丢下了一句话,头也不回地便向着庄内行了去,伏葵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摇晃着也隐入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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