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意里竟依旧轻松,“那过去的事情都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只要把尾巴藏得够好,谢紫殷没有那么在乎,你们就可以重新开始。”
谣娘心底重重一沉。
她错愕仰首,与霍皖衣死寂幽深的双眼四目相对。
霍皖衣微笑道:“谣娘,你应该知道,和我合作过而又不再与我合作的人,只有死人。”
垂在身侧的手不住地颤抖。
“谣娘!”
展抒怀慌忙握住她的右手,源源不断的暖意从相握的手掌中传来,撑起了摇摇欲坠的身体。
“霍兄……”展抒怀语声急切,“你说的事情,我答应你!但是谢相——”
“我敢来见你们,自然有我的底气。”
霍皖衣侧过头来,目光落停在那幅山水画上,“当初画它时,还没有这样的心境,下一次,我帮你们换一幅,可好?”
他温声发问,却教展抒怀恍似听见了当初的霍皖衣——还未失势沦落天牢时,还是帝王宠臣,权倾朝野的尚书仆射时,霍皖衣也是相同的语气。
不曾需要回答。
因为霍皖衣自己就是答案。
入夜时相府中多点了两盏灯,解愁从小门处将霍皖衣迎回书房,风声寂寂中,谢紫殷靠坐棋桌一侧,衬于灯花琉璃之下的眉眼俊美雍容,似有琼玉拥光。
霍皖衣踏进屋来,解愁立即退下,屋门合拢,留下两人默然而对,屋中香气幽幽,烛火生炽。
今日谢紫殷着了身浅紫长衣,广袖薄衫,轻纱罩紫,交相辉映下眉间朱砂摄人心魂。
如此静寂沉默,竟谁也不愿先一个开口。
——这叫霍皖衣想起那年初识,谢紫殷盛名天下,却的确是个寡言之人。
他自十五岁得见天颜,从此后可谓八面玲珑、左右逢源,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皆有一番衡量。
唯独这衡量落在谢紫殷的身上,便没有任何作用。
想应时自会应话,不想应时,纵然他再能言说,也还是得不到谢紫殷半句回答。
然而当时他们天真又年轻。
若再有四年,于如今相识,霍皖衣想,仅凭谢紫殷这寡言少语、心思莫测的模样,就足以让自己退避三舍,再不愿近。
只可惜他们相识得太早,开始得太快,结束得太过惨烈。
以至于如今沉默,都仿佛初见时最惊心动魄的那一瞬间。
霍皖衣想到这里时已忍不住笑意。
他尾音上扬,轻飘飘问:“谢相在等我?”
谢紫殷也不看他,眸光微敛,眼帘半垂,淡淡道:“霍皖衣,你很有恃无恐吗?”
有恃无恐。
霍皖衣站在原地思索片刻这四个字的意义,忽觉是有些熟悉的,因则他才思虑过陶公子的有恃无恐是何理由,未成想再转眼一看,这四个字又落在了自己的头顶。
他讶然:“谢相何出此言?我何曾有恃无恐呢。”
谢紫殷问:“你难道还不够有恃无恐?”
霍皖衣道:“谢相说我有恃无恐,总要说清楚什么才算是我有恃无恐。在谢相面前,我自认还算懂事听话,少有犯错,谢相又怎能说我是个有恃无恐的人?”
“懂事听话,少有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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