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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光熙做了个起手式,被众人盯着的感觉却十分难堪,这股怒火怎么忍都忍不下去,全都化作对元昭凌厉至极的一计瞪视。
他自觉目光凌厉,却不知自己已经醉了大半,眼内只有水意而无杀气,就算有那么一星半点,也早化于无形,看在旁人眼里,却是恼怒嗔怪的一瞥。
众人正惊诧于纪光熙难得的示弱失态,忽而陆青箫声已起,未几元昭琴声
也和上,纪光熙听他们果然合奏,便把心思收了回来,愤懑之情更胜,一剑挑过摆于桌沿的不知谁的酒盅,仰头便全数倒进口中,然后才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念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倒海不复回——”
他身形一倒,几乎要跌到地上,手中皇帝佩剑却快如闪电的将整副身体撑住,又念了一句:“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一句念完,挑于剑尖之上的酒樽被完完整整的送回原处,纪光熙手腕一抖,竟又挑起一杯,囫囵咽下之后举杯对着虚空一敬:“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去还复来——”
他在蓬莱殿亮如白昼的灯火之下团团而舞,周身有无数剑影,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划分成无数片。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将剑尖酒盅平平推回原处,纪光熙索性取了一大壶烈酒,先仰头喝了一大口,这才大笑着歌道: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虐。主人为何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纪光熙且歌且舞,歌的是凉州戈壁上最荒凉最粗犷的歌谣,舞的是曾与元昭执剑相较快乐无极的剑法,歌毕舞歇,那一壶烈酒也通通进了他的腹中,化作无法停歇的大笑,响彻整间蓬莱殿。
在场之人莫不被他的狂态摄住,竟忘了皇帝也在一旁看着。
纪光熙一人笑得满脸皆湿,让人分不清是酒还是泪,最后还是元昭沉声喝了一句“成何体统”,着人将他带回东照阁醒酒,严术这才上前,将自家的尚书公子拖了回去。
纪光熙昏昏沉沉伏在软榻上,也不知过了多久才问严术道:“元昭呢?”
严术望着他朦胧的醉眼,叹息着说了句陛下已与陆侍郎于太液池共浴,今晚怕是不会再回甘露殿。
“好,好得很。”纪光熙笑了几声撑起身体坐稳,呆呆的发了一会儿愣,忽然捉住严术道,“我不想出阁,我不想离开他。”
严术望着他与少年时一般无二的漆黑瞳仁,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7
纪光熙在蓬莱殿的醉后一闹却让皇帝记恨了大半个月未曾消气,连第二日他去甘露殿外久跪请罪也不见。
纪光熙虽被他冷落了这么多年,闹成现在这幅样子却是第一次,回东照阁之后自个儿坐着生闷气,实在憋闷不过就去西苑跑马,晚上再一人喝个酩酊大醉,暂且解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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