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池
浓雾弥漫,丝丝落雨落进池内,漾出小小的涟漪,转瞬又消失不见。
养出的魂身还很脆弱,只能一直靠魂池的浸养才能不断滋生,魂池中央亭亭立着一株红莲,是魂身滋养的连结之物,莲瓣绽开,黄蕊生嫩,掩在雾中,魂池之水萦绕周围。
宁懿沉睡了很久。
只是一睁眼时,被挫骨扬灰的痛楚还如在昨日,胸腔被利剑剖开,汹涌而出的鲜血灌进鼻腔,他双目涣散,只能听见周围厮杀声不断,血肉横飞,惊恐哭嚎。
入目的最后一刻,他只能窥见一双漂亮到极致的眼,乌眉细长,眼尾微微垂着,眼尾狭长,瞳色浅淡,冷意媚态横生。
那双总是蒙着水色的眼,眼底不见丝毫波动,有的也只是隐藏在冷静之下大仇得报的快意与杀戮。
宁懿总很想问问他。
哥,你是不是真的那么厌憎我。
寒意砭骨,往事犹如纷飞柳絮,将他蒙尘其中,再也无法追忆。
…………
陈镜殿中,红纱层叠,女子斜倚软榻之中,手涂丹蔻,十指如葱根纤白,她支着鬓侧,满头珠翠,步摇翩跹,侍女跪坐下侧轻摇罗扇,连带红纱飘摇。
“懿儿,你父君明日回宫,你舅舅随驾同行,记着要去拜访,别生疏了情分。”
女子逗弄着鎏金鸟笼中一只羽毛鲜艳的鸟雀,正给它喂着食儿,眉间慵倦,腕上玉镯凝萃如冰,更衬她气韵,宁懿心不在焉地用瓷勺舀着碗里的冰酪,没做推辞,全部应承下。
他并没待太久,出了殿内,内侍为他打着伞,殷勤道:“殿下,等会儿雨势怕是大了,要不咱们先回宫去吧。”
宁懿在宫前屋檐下站了会儿,抬手接过了内侍手中的伞柄,黑金靴踏进积水,他头也不回:
“你先回去吧,我去走走,散散心。”
内侍看他走远,欲言又止,又回头看了看陈镜殿,最终也没张口阻止。
宁懿哪儿是散心。
他分明是又去寻娘娘的晦气了。
宫道被雨落湿,反着潮气,皇宫后照不见阳光,更加阴暗潮湿。
宁懿轻车熟路地拐进了一条狭长宫道,檐上雨水滴答,砸在伞面上迸溅出稀碎的水花,直到拐进一间残破偏院才收了伞,随手将伞搁在院落边,院中并没锁门,很轻易就推进去了,他淋着雨,进了正屋。
白天屋内却昏暗,屋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布满尘垢的矮桌和几张木凳,宁懿进了屋内,几乎是一眼就望到了床榻上背坐着的人影。
他只穿一身最简的竹青色衣衫,正半褪到腰间,松松挽在臂弯处,腰身纤韧,肌肉紧致又薄,肩宽腰窄,腰窝匀称漂亮,背部雪白,叠着些伤痕,垂背长拢作一侧放在身前,他低着头在撕扯腰间的纱布,叼着纱布一端,刺啦一声撕做两截,缠绕几圈后又熟练打上结。
都说非礼勿视,可宁懿也没要避开的意思,就那么倚着门口看,抱着臂,逆着光看不太清表情。
那人又摸了罐药膏,也没准备去理会,拧开罐子就要上药,手却从后面被攥住了,宁懿站在他侧后面,把持着他清瘦的腕骨,柔柔地握了握,语气温和:
“我来吧,哥。”
褚亦棠被他攥着手,面上很冷淡,他只把罐子搁在膝盖上,冷冷吐出两个字:
“松开。”
宁懿置若罔闻,越过他肩头把罐子拾在手上,又闻了闻,蹙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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