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作为御龙幽,重活这么多世,也自诩阅人无数,然而到了龚霖泷这里,我总觉如临深渊,难以窥其全貌。每一次,我以为我已将其看透,他却又如雪中剑锋,冷不防将我刺伤。
我并未挣扎,任由他轻执我之手,带着我离开不思的住处,去到另一个幽深的庭院。我们并肩而行,却如同身处两个世界,言语在此刻显得如此微不足道。我终于死心承认,我所认知的那个龚霖泷,不过是幻影一场,真正的他,乃是那威震八方的魔尊泷君。
他可以一己之力将鬼族墨亦峦送入幽冥界,再悄无声息地将十殿阎君后院的不思带走,其手段之高明,令人叹为观止;他在所有人面前装作那名门正派的影门门主,令所有人折服;他竟还可以施展异世换体之术,这世间更是没有几人能做到。所有人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我甚至怀疑……那同心咒其实也只是他戏弄我的手段罢了,毕竟,实力如此的魔尊,何须与我这样一个男人同生共死。
我扪心自问,何以如此盲目,竟未曾察觉他深藏不露的实力。他如那深潭之水,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流汹涌,深不可测。只是,我实在想不明白,对他而言,我又有什么可以图谋的?
“阿幽,我……”
“魔尊何须再继续伪装?”我冷然开口,声音中不带一丝温度,试图从他紧握的手中挣脱。然而,他的力量如同铁箍一般,让我无法动弹。我深知,论修为与实力,我与他相去甚远,即便我拼尽全力,也不过是蚍蜉撼树,徒劳无功。
“下月十五,你要如何灭绝鬼族?你要不思仙子用轮回硙做什么?如若你不想说,杀了我也罢。”我直视着他,声音虽冷,却透着一股决然。我知自己无力改变他的决定,但即便无法逃离,我也要弄个明白。
他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直接地询问。他松开手,让我得以自由,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透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
“我怎么可能会杀你?”他轻叹一声,声音中充满了无奈与哀伤,“我说过,我只要你。至于轮回硙……”
他顿了顿,似乎在下定某种决心:“轮回硙,其功用,你应该已知晓,将生灵姓名铭刻于上,正转可增寿,但你可能不知,若倒转……则致命。我要不思做的,正是将鬼族所有生灵的姓名铭刻其上,再倒转轮回硙。”
我闻言心中一颤,倒转轮回硙?那不是屠杀,而是毫无余地的灭绝。
“你为何要这么做?”我问道,声音中充满了不解与愤怒。
他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痛苦:“阿幽,我告诉过你的……”
我试图在脑海的深处寻觅那与他交织的过往。然而,记忆的碎片如同飘散的云烟,我始终无法拼凑出何时、何地,他曾对我述说那痛恨鬼族的原因。
“阿幽,有些事,并非我所愿。”他的声音透着一丝无奈。
我转头,避开他深邃的眼眸。“不管怎样,我现在对你已没有用途了,留着也没有用,你……放我走吧。”我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决绝。
“阿幽,你不能走。”他微微皱眉,“你身为半鬼之躯,我虽不知倒转轮回硙是否会对你有影响,但我不能冒这个险。你信我,无论我如何,我对你的心,从未改变。”
我默然,心中却如翻江倒海般汹涌澎湃。他的誓言如同过往的谎言一般频繁,让我难以分辨真假。
“若倒转轮回硙对我有影响,你又能如何?”我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声音中透着一丝颤抖与坚定,“无论如何,我也不能改变你的计划,不是吗?”
他苦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与无奈,“阿幽,你果然聪明绝顶。是的,我早已有了计划……但你,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吗?我觉得你可能都快忘记了……”
他望着我,视线里全是浓烈得化不开的深情。缓缓抬手,他抚摸上我的丝,一点点下移,从耳边,到肩膀,到手臂,细致地抚摸着,那认真的神情让我不寒而栗。
“现在的你,本就不是原来那个御龙幽。”
我心中如遭雷击,双眸瞪大,瞳孔中映出他那波澜不惊的面容,仿佛深潭静水,藏着无尽的秘密。我颤抖着声音,试图从中寻找一丝慰藉。
“你在说……什么?”
他轻叹一声,目光如炬,似能看穿我心底的疑惑与挣扎。他缓缓开口:“你是否在想,我为何会知道?阿幽……你还记得,你初次揭穿我,是因为你看过了那蝶妖残存的记忆碎片吧?”
我微微颔,眉头紧锁,“是又如何?那又能说明什么?”
他轻叹一声,目光望向远方,似是陷入回忆,“那蝶妖,对你情深似海,为解你半鬼之身的束缚,他不惜冒险深入魔界,寻求那传说中的异世换体之术。此法需先将你异世之身的魂魄引入此地,再借落魄还魂丹之力,使你本体魂魄与异世之躯完美融合。然而,世事难料,蝶妖修为尚浅,在将异世的你带来此处时,出现了偏差,致使你的本体下落不明,而你,从那异世而来,却仅有九岁之龄。那时,他尚未成妖,无力继续后续步骤,只能让时光不断轮回往复,盼你活到他修炼成妖并去天界拿到落魄还魂丹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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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世,是他距离成功最近的一次,却也是他最不幸的一次,因为他遇到了我。”
他的话如重锤击在我心头,我脑中一片混沌,嗡嗡作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我本以为自己只是普通世界中的一粒尘埃,意外穿入书中,成为了一个故事的过客。然而,此刻我却惊觉,自己竟是被这书中之人,从另一个世界牵引至此。我,原本就是存在于另一个世界的御龙幽?
这让我怎么相信?这让我如何接受?
“你……你为何会知道这些?”我的声音在不自觉地颤抖,带着几分惊惶与不解。
他转过身来,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那笑容中既有柔情,又带着几分无奈与坚定。他的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采,仿若星辰流转。
“阿幽,”他轻唤我的名字,声音低沉,“我说过,我是吞噬了那蝶妖,但我的一部分似乎也被他填充了……在我的记忆中,只有黑暗与痛苦,我修炼成魔,是为了让那些曾经伤害过我的人付出代价,我曾如此痛苦,那些人也必须不得善终。我修炼成魔的过程中,吞噬了无数妖魔鬼怪,它们都能为我所用,不留痕迹,然而,当我吞噬了蝶妖之后,一切都生了改变。”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蝶妖的记忆与情感如同潮水般涌入我的脑海,它们原本应该被我炼化为我所用,但唯有它,我无法吸收无法抹杀。它的记忆太过深刻,情感太过强烈,让我无法抗拒。在它的记忆中,我看到了你的影子,你的音容笑貌、你的痛苦与挣扎……那一刻,我明白了感情这种东西,真的可以刻骨铭记。”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中满是柔情与决心,“阿幽!我得继续他做的事,我要让你摆脱半鬼之身!灭绝鬼族,倒转轮回硙是否对你有害,我还不得而知,所以,我得在那之前完成这一切,必须保护你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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