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叫声先于画面进入卓衫的耳蜗,她感觉自己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还有些疼,让她产生了一种自己心脏中弹的错觉。
这个声音不算陌生,但也算不得熟悉,她只在一些录像里听到过——为了调查纪珩。
连绵不绝的声音响彻在耳边,时而高昂时而低哑时而只剩痛到极致的气音,却无一不在述说着画面中那人所承受的痛苦。
男人蜷缩着身子靠在一个狭小透明箱子的角落里,浑身都在发抖,身上的衣物被他自己的汗水打湿,苍白无比的嘴唇被他自己咬出的血液染红。
渐渐得,卓衫耳边的声音消失了,箱子里的男人瞧着像是睡着了,苍白的脸庞甚至有一种透明感像是下一秒就会消失在这世间,但他的躯体仍然在颤抖,因疼痛流出的汗水让透明的箱子变得雾气蒙蒙。
卓衫能隐隐约约看见男人的脸,那张脸毫无血色,仅有的生气也在被死气啃食。
——他不是睡着了,而是疼晕过去了。
灵魂昏死过去,但他的身体依旧在遭受折磨,男人身躯的每一下弹动都让卓衫心如刀绞,她尝到了喉中的血腥气。
卓衫看见越来越多的针眼出现在男人的手臂上,无数不知名的药剂被打进他的身体里,有些让他生不如死,有些让他醉生梦死,还有些让他看起来像个任人摆布的破布娃娃。
直到她看见纪珩在被注射一支药剂后双目无神地听从威廉的话在一张写满罪状的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按下自己的指纹。
他不是卡勒间谍。
他不是。
他不是。
……
卓衫一遍遍在心底重复着,心脏痛到无法呼吸,她吐出一口混着血腥味的浊气,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室内安静到卓衫的每一下呼吸都清晰可闻,空余一道微弱却刻骨的哀鸣。
“……好痛……”
“唔……痛……”
“……卓……衫”
听到最后那两个字,卓衫整个人颤抖了一下,纪珩的痛仿佛穿过终端界面延伸到了她的身上,她的手指痉挛得不成样子,盈满眼眶的水滴终于决堤,不管不顾地打湿衣领。
长时间咬紧的牙关已经做不到松动力道,卓衫的咬肌变得僵硬无比,眼眶里满是泪水和红血丝,她坚定而固执地承受痛苦,仿佛箱子里那个把自己搞得浑身是血的人不是纪珩而是她自己。
卓衫已经丢弃了时间的概念,从黑夜到白天,再到黑夜,直到无尽的黑暗终于迎来天边的第一抹破晓。
她眨了眨眼睛,酸涩无比的眼眶挤出稀少的水珠,明明是蓝色的双眸却仿佛被锁进了灰色的罩子,海洋在一次次狂风骤雨的肆虐中干涸。
视频很长,足足有70个小时,画面里的人有时候是纪珩,有时候是卓衫没见过的,她将那些画面里没有纪珩的片段通通跳过。
脑海中紧闭的那扇门被不停叩击,每一次叩击都会让门上的裂缝增加一条,卓衫的头很疼,很疼。掌心也被自己掐得血肉模糊,但她却仿佛自虐一般无知无觉地一遍遍看着那些纪珩出现的片段。
画面里的那个人就连睡觉都紧皱着眉,把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像一只伤痕累累的小兽。
卓衫头疼欲裂,但远远不及心疼。
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无以复加的痛苦,痛中夹杂着酸和涩,每一次脉搏都仿佛是抽走了她身体里的一缕血液,卓衫额角青筋暴起,苍白的脸上满是汗水和泪水,唯有嘴角溢出丝丝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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