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八、夺庙
商人非常重视对祖先和鬼神的拜祭,所以他们最好的建筑就是宗庙。在甲骨文里,殷商的“商”字是一个标准的象形字,象征着高大的宗庙建筑。一种高耸、甚至能通向天空的高台。在埃及人的建筑之中,那高台类似太阳神庙宇或者金字塔;在古巴比伦,那高台类似于空中花园;在玛雅人的建筑之中,那也类似玛雅的神庙。至今,没有一个殷商的高台流传下来,中原的战乱太多了,沧海桑田,不断地毁了建,建了毁,除了“商”这样的一个字。某种意义上来说,鹿台宫的鹿台也是那种祭祀之台的变种。承受天命的商王高居台上,在比普通臣民距离天更近的地方领教天运的奥秘。
姬旦远远就看到了那个叫做“商”的高台。时间已经到后半夜了,此时急赶来的信使安觜已经把牧野大胜、攻陷鹿台宫和纣王自焚的捷报带给了姬旦。这一仗,不但逼得纣王自焚,还俘虏了包括苏妲己在内的那些母鸡司晨的妃子们。
纣王自焚能够实在太好啊,姬旦想,免去了处死亲君的尴尬,掌握了那些女人们也好,掌握了殷商与姻亲诸侯的联络。都是好事。战前,深谋远虑的姬旦是满心胜算,但此刻还是为这样的大胜欣喜万分。毕竟,这是一次结果叵测的军事冒险,时机把握上有十分之一的疏漏,后果不堪设想。
安觜告诉姬旦,蜀人由新任的蜀王杜灵率领着参战,杜宇已经禅位并不知所踪。对此,姬旦并不感到十分意外,杜宇托梦,必有缘由,只是蜀山巴水不知何年月才能归入大周的王治,这才是姬旦心中的远忧。
安觜还告诉姬旦,整个牧野大战中周军折损甚众,损失巨大。大将黄飞虎在乱战中死去,打扫战场时现他身上被刺十余处,死时依然怒目圆睁。姬旦很为这个山戎人朋友而惋惜,他活着就能封疆裂土,成为姬旦能够依赖的肱骨,战死在得胜前的最后一刻,着实可惜。他也想到了伊颂工坊里被杀了拜祭的老头黄飞龙,心中不由地隐隐一凉。
在猎取了纣王的头颅之后,姬和姜子牙让全体周军就地休整,以在次日天明之后以胜利者的身份进入朝歌城。但姬旦却不愿意停下来,既然此战的最高目标纣王已死,那么攻取商人宗庙,夺得九鼎,将有异乎寻常的象征意义——不仅仅象征着周人对商人的胜利,更象征着周人获取了整个华夏天下的统治之权。
姬旦让安觜和崇黑虎跟随自己一起,带着所部崇人兵马,气势汹汹地杀向商宗庙。他们行军到半路上,就遇到两个老头抱着宗庙的礼器匆匆奔逃。姬旦的兵士将他们截下盘问,竟然是大商朝的太师子疵和少师子强二人。
一听说拦截自己的是周人的军队,子疵痛哭流涕说:“我们盼望你们很久了,正式打算投奔大周,去投奔明君!”而少师子强则说:“你们赶快去宗庙里吧,一伙强盗正要抢夺九鼎呢,可惜殷商已经没人能阻止得了他们!”
听了子强的话,姬旦一惊,担心乱世之中有人趁火打劫,当下安排三个兵士、一辆车护送子疵和子强到大本营去,自己则指挥诸军,加攻向太庙。一千五百士兵都点起火把,像一条长火龙一般,横亘在商太庙前。姬旦高呼:“团团围住,不许逃脱一人一鼎!”
太庙之上,也四处燃起了熊熊的火炬,的确真有人捷足先登了。在通向高庙的台阶上,还响着乒乒乓乓的声音。姬旦飞驰而上,看到竟然是麾下的七位门客在跟几倍于他们的商军士兵打斗。姬旦忙令人乱箭齐放,打退了那些商兵。
七剑客看到姬旦和安觜来到了,自然是欢欣鼓舞。姬旦拱手跟安危说:“安子劳苦了,你们人少,何苦要冒险进攻这个宗庙,等大部人马到也不迟么?”
安危冷冷一笑,说:“四王子可知道现在盘踞庙里的是什么人?”
姬旦问:“什么人?”
安毕告诉他:“那是崇侯虎!”
听到“崇侯虎”三个字,姬旦不禁一战栗,问:“他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那,那,姬幸还在不在了?”这个名字就像个讨厌的幽灵一样,时不时地来骚扰自己、为害整个姬家。这次,也必定要有一个了断。
安昴告诉姬旦,谢天谢地,姬幸还在,小王子是杀不死的。姬旦又一次陷入无语之中。
原来,八剑客让安觜回去报信之后,其余人都在远远跟踪着绑架了姬幸的崇侯虎。他们奉安危之命看紧他,却并不真的惊扰崇侯虎。
自从参与七贵族之乱失败之后,这位亡国之君更如丧家之犬,朝歌已经没人可以依靠的了。他更像是一个打家劫舍的土匪,带着残余的部族在朝歌四周奔走,四处打劫活命的钱粮。并怀着最后一线期望,到各个权臣门下求援。可基本上,都无门可走。到最后,居然是费仲良心现,给了他一些粮食和补给,让他到山区里安定下来。
崇侯虎比任何殷商朝臣更清楚殷商的危局,他一直恳求谁能带着他觐见帝辛一面。但这两年的殷商朝歌,在弭乱之后,犹如狂欢节一般,人人醉生梦死,个个长饮通宵达旦,男女混乱无度,桑林之舞此起彼伏,谁还去管他这个灰溜溜、不吉祥的亡国之君了。
他只好像周人一样,期盼着殷商的霉运到来。听说周军打到了牧野,一向像山大王那样蛰伏山野的崇侯虎知道,最后一搏的机会来了。他迅带着自己的千余部众倾巢出动,化妆成商军,攻向商太庙。那里有他觊觎已久的东西——九鼎。
崇侯虎的运气实在太好了,因为全部兵力都抽调到了牧野战场,大商宗庙仅仅有几十人守卫。就这个几十位精兵,居高临下,居然打退了崇侯虎的几次进攻。使得太师子疵和少师子强两人能够从容地带着几具礼器逃走,好在九鼎沉重,量他们也搬不走。
最终,在伤亡了数百人之后,崇侯虎夺得了宗庙,也见到了梦寐以求的那九尊巨鼎。他真的欣喜若狂,把沉睡之中的少年幸给打醒,指着它们对他说:“小子,快看看,这,这就是我们的天下!”
被捆绑着的少年幸睡眼朦胧,用含含糊糊地声音问他:“主人,我实在快要憋死了,我,我能在这几个大铜盆子里撒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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