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姿挖出的最后一具尸体,是子诺的。
子诺并未尸分离,他心脏处破了个大洞,血已经流干了,他的身体稍稍干瘪而苍白。
沈清姿再忍不住,抱住子诺的尸体,如一个失去幼崽的母兽般,出呜咽悲鸣。
“子诺……”
子诺,母后错了,不该相信一个卑劣神仙的诺言……
她将子诺的心口缝补好,抱起轻飘飘的子诺,正要挖个坑把亲人们埋了,以免饥饿的野狗野兽叼吃了他们去,一转身,却见那侍卫统领带着一百多个侍卫,还有几十个不知从哪里来的老百姓,挖好了数百个深坑。
他们安静地挖好了坑,安静地退到一边。
沈清姿怔了一怔,朝他们轻轻鞠躬,想说一声谢谢,嘴唇动了动,却未能出声音。
她抱着子诺一步一步走到坑边,回想起他从襁褓婴儿,慢慢成长为翩翩公子,想起他们相处的每一个瞬间,便是锥心之痛。
两名侍卫接过了子诺,小心将子诺放入深坑之中,再将他埋了。
沈清姿眼睁睁看着子诺的脸,看着子诺那双不甘的双眸,被黄土掩埋。
她麻木地转身,抱起爹爹,娘亲,长兄,长嫂,还有她的叔叔伯伯们,兄弟姐妹们,侄儿侄女们,还有好多族亲,她甚至从未见过……
还没有埋完最后一个人,她便心口轰隆剧痛,晕死了过去。
再醒来,她又回到了澜山别宫。
睁开眼时,她居然看到了梅姬,梅姬身边是手捧圣旨的崔逢喜。
崔逢喜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太监,见她睁眼,他竟险些瘪嘴大哭。
梅姬欢喜道:“皇后娘娘,你醒了?”
沈清姿扭回头,盯着帐顶,握紧了拳头。
手背因极致的隐忍而青筋暴起。
梅姬是神仙,从梅姬从前的话中可判断出,这只是她在凡间的身体。
杀死这具身体,并不能让梅姬彻底死去。
沈清姿心中悲哀,想捂住双目、双耳。
她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梅姬。
哪怕闻霆此刻出现这里,都不会比梅姬更让她不耐烦。
梅姬嘟着嘴巴,娇憨地问:“皇后娘娘,你生我的气了吗?”
沈清姿淡淡嗤笑:“你们当真丧心病狂,踩着凡人的血,成全你们自己惊天动地的爱情,可笑可悲。既然看不起凡人,你们何不在天上谈情说爱,何必来人间做个你们瞧不起的凡人,欺负凡人。闻霆在天界何其自卑啊!你们要渡劫,为何不去地狱渡劫,为何要祸害人间?”
梅姬气鼓鼓的,连连摇手:“闻霆下凡历劫,是天帝的决定,不是他要来的——哎呀,我不能再泄露天机啦!总之,他是天庭太子,众神敬服,众仙膜拜,就和子诺在大宋国的地位一样。皇后娘娘,我知你生气愤怒,我就是来安慰你的。我偷偷告诉你哦,我沟通了阎王,和阎王说好了,下一世轮回,阎王会补偿沈家族人的,他们会一辈子荣华富贵。”
沈清姿气到极致,直咳嗽,她努力坐起身,扬起手,想抽梅姬一巴掌,一旁的崔逢喜立刻迎上来,让那个巴掌抽自己脸上,哎哟叫唤一声:“多谢皇后娘娘的赏,奴才知错了,娘娘醒了这么久,奴才竟忘了给娘娘沏茶润嗓子。”
语罢,他转身去沏茶,顺便擦了一把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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